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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金刀残刃
    这是一个阴云密布,冷风狂袭的下午。
    以陈元礼、陈元迟为代表的仓洲方,渴望从这个漩涡中走出来。一夜加一个上午的时间足够他们弄清楚很多事情:昆极内海今年没有食土鱼,更没有胶珠。这是数万西海卫亲眼见证的事实。
    而没了胶珠,眼前的十阵决胜负却实实在在成了一个笑话。
    以姜如、乐笑星为主导的西海邑方,颇有些骑虎难下的尴尬。战台是他们筑的,战斗是他们挑起来的,但直到现在下午战斗即将开始,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仓洲是绑架那些失踪人口的元凶。
    到底是不是他们?若不是,这战斗又有什么意义?
    狂风激起满地的残霜,据南门外守卫报,仓洲大军已经陆续回撤,已经没有任何恃强决战的意图。
    这是无心恋战还是示弱以示清白?
    唐玄就坐在西海邑人群的正中第一排。
    此处距离战台十五丈,虽说观看站台之上的战斗还需要仰脖,但已经是很好的位置了。
    他的心绪一直没有平息过,一直在翻腾着。
    萧红颜、唐君生、于凤清、蔡姚、唐有德、温笑、姜剑眉、唐无伤······每一个名字,都让他牵肠挂肚。如今却都不约而同的在各个时间段神秘失踪了。
    “你,究竟是谁”?唐玄自语着,不觉间,双拳紧握,额角渐渐渗出汗珠。
    失神于众人之间,心伤于孤独时刻。
    星球虽大,可亲近的人似乎被一网打尽了。
    从来渴望平凡,渴望平静,渴望淡而又淡的生活,可自从自己下山之后,一切都变了。
    苍梧之誓,种花道人关于灿烂大宇世界的描述,至圣元胎,越来越强大莫名的唐花,甚至是此时三玄指环空间内胶珠······这一切,都不是唐玄想要的。
    平静的罗夫山,山前山后的熟悉而又平和的气息;如今更有了鸡鸭鹅狗,可德叔也失踪了?
    不止一次的幻想过:“饥来吃饭倦来眠,只此修行玄更玄”,渴饮山泉水,闲来便游山的生活。
    三五个知己好友,大老头、二老头对坐弈棋,耆老阁、花满楼、茅屋,在山雨中,望天、亡地、望苍茫云海、望梦断虚空、享有限的生命······
    可惜一入红尘,纷至沓来的尽是:人情反复,世路崎岖!
    身处漩涡感,窒息感,疏离感,陌生感,越来越多的沉积在唐玄内心深处。
    无论是在繁华鼎盛如天上楼阁的长陵邑,还是气象森严的重霄城古宫禁院,都无法生出半点的默契与归属感。
    “人有不为也,而后有可为”,孔希言的唏嘘言语回荡在唐玄脑中。
    生于当代五洲,生于纪元时代,竟然没有选择了生存方式的权利。
    时代也好,种族也罢,像是一个庞大而又具有无穷引力的大漩涡,包裹着所有窒息、疲惫的虚幻身影,滚滚向前,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我是谁,我在哪?我还,活着!那个白衣人,究竟是谁”,唐玄嘴唇在动着,双眼却眯了起来。剑眉紧皱,眉丝凝成一片白霜。
    “爸爸,抱抱,看”,唐可昕的身子带着温热,从后背挣扎着向唐玄的怀抱滚来。
    一片奇异的目光在这对父女之间扫荡着:若没记错,好像这孩子还没满月吧?这是啥情况?监洲的孩子就这么通灵近乎妖么?
    好奇归好奇,但无论怎么问都是不合适的。扫荡一阵,目光又纷纷转至台上。
    这是一场力量好似很悬殊的对决:十二元辰宗律部众律首金断崖vs西海邑大总管,名不见经传的所谓残刃姜成。
    “打架,不好看”,唐玄勉强微笑着,暂时从思维的世界里脱离出来,抓着唐可昕放入背包。玄玄气汹涌而出,包裹着背包,隔绝了声音,也隔绝了冰冷的空气。
    “呜呜呜,爸爸坏····呼~”
    心头一阵柔软的唐玄,内心逐渐变得冰冷起来,一股无形的束缚,看不见却汹涌而至。
    失踪不是巧合,要是巧合为何连唐有德、蔡姚、唐君生甚至于凤清都抓了?
    唐花蓦然爆起一蓬火光,原本艳红的火色被黑雾弥漫,升腾中,彷佛魔鬼狰狞的面孔。
    缓缓呼吸着,唐玄也将目光投向战台之上,压制着,压制着胸腹之间不断膨涨的热气。
    “虽然不知道你或者你们是谁,但这么做,太过分了”!唐玄僵硬的看着,呆呆的坐着,开始与内心爆裂的恨意做着斗争。连对象是谁都不知道,这种感觉真的很痛苦,而这种情感越剧烈,那么转嫁给自身的痛苦便会成倍增加。
    “师兄,别来无恙”,姜成的笑容依旧是标志性的管家式笑容。含蓄、谦和甚至有些卑微,但面对十二元辰宗第二高手金断崖却绝无惧意。
    “堂堂残刃,却屈身为奴,丢尽师傅的脸,亏你还有脸叫我一声师兄”?金断崖粗眉一挑,声音洪亮,每一个字都带着充沛的中气,宛如声声响起的洪钟。
    只此一句对话,便让台下所有人神色遽变。
    金断崖名气太大,盛名传遍五洲。而姜成则是籍籍无名之辈,更多以西海邑大管家的面貌呈现世人。没有人会把谦和近乎谦卑的姜成与修者高手这个词汇联系起来。
    可他们竟是师兄弟?
    嘈杂声中,只有陈元迟,陈元济,乐笑星,姜如以及神色楞然的唐玄神色不变。
    “一别三十余年,师兄脾气还是这么火爆!说我为奴?不知道十二元辰宗,有谁不为奴仆?有谁不做奴事”?姜成淡淡一笑,语气轻缓。
    说话间,姜成渐渐挺起胸膛,常年微弓的后背也变得笔直。微微仰首,似乎望着苍穹,一股难言的气势四溢弥漫。
    宛如高贵帝王一样的姜成与之前略带猥琐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巧舌如簧!看你这些年有无长进!金四十六”,金断崖脾气火爆,刀把一晃,元气一激,后背龟壳一样的刀匣便发出一连串的刀鸣脆响。
    漫天刀刃宛如游鱼一般,穿插、交错、汇集,眨眼间,一把将近二十米长的金色大刀便出现在金断崖虎掌之中。
    随机,金断崖一声爆吼,身形斜斜倒射飞出,升至十余丈高之后,双手握刀,金刃高举,带着狂暴而凛冽的刀风气流,狠狠对着微笑仰望的姜成斩下。
    每刃三尺三,首尾相连,将近二十米长的刀身,从十余丈高空劈下,尚带着金断崖雄浑的元气,以及强大的惯性,一望之,如苍鹰搏兔,攻势如同大浪怒涛,而姜成从形象看,无疑是苍鹰爪下的兔子,大浪之下的小舟。
    残刃,当然是残破的兵刃。
    而姜成不疾不徐的掏出的,简直是残刃中的模型,残的有些败,有些离谱了。
    就像是一把十余厘米长的匕首,被切断了中间与刃首部分,斑驳泛黄的把手倒是看着有些实力,只是残余的刃,多了说,也不过三寸长短,边缘尽是细密、参差的锯齿。
    别说打架,就是普通人拿着这把搞笑的“残刃”,全力一击,恐怕都捅不死人吧?
    在对比金断崖那居高临下,汹涌澎湃的刀势,简直不要太弱势······
    西海邑四周站岗的卫士紧张的刀枪蹾地,发出凌乱的摩擦声,八大统领中的七名,都悲伤的闭上了眼睛。在他们心中,这一招下来,西海邑的总管怕是要换人了。可姜总管,人可是极好的呀?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如同鼓槌敲击在朽木上。
    再看战台之上,金断崖低着头半蹲着,做双手举刀全力下劈状,脚下的西海岩砖碎裂成粉。而金刀斜斜高举却未曾顺利劈下。
    锋锐的刀头,粗大的刀头,恰好搭在了三寸残刃的刃锋处,宛如算计好了一样。
    一把巨大无比,一个小巧玲珑的不像话,就在这平衡的一点中亲热着,宛如调*情。
    狂猛的气浪呼啸四溢,吹的金断崖以及姜成的衣衫狂舞。
    “啧啧,不咋样”,姜成浑身清芒闪烁,残刃一挥,金刀应声弹起。
    “有意思”,金断崖身子一弹而起。
    “金五十五”!金刀再次挥出,遥遥锁定了姜成的身躯。金断崖元气翻滚流淌之间,金刃连接的缝隙都被冲刷的消失殆尽。
    人与刀,气与刀,完美统一,以意御刀,气灌刀身,整个刀看起来如同黄金铸就,即便没有日光,但仍旧灿灿生辉,锐气难当。
    砰!如击朽木。
    姜成竟以残刃那渺小的可怜的锋刃,点在了横扫过来的金刀刀刃上。
    “金六十一”!
    ······
    “金七十二”!
    呼喝不断,金刀不断快速加长着。
    每长一分,刀意延伸三尺,刀气弥漫五尺,威势倍增!
    十丈战台的围栏,被肆虐的金刀劈的七零八落,金光滚动,生生不息,整个战台,彻底被金风包裹,切割。在耍大刀上,金断崖算是玩到了极致。
    砰!
    砰!砰!
    砰!砰!砰!
    刀圈之内,姜如脚步微动,处变不惊,在金色的狂涛骇浪中,信手挥洒着手中还没有巴掌大的残刃,看似轻松,但他额角却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嘴角的微笑也变得僵硬起来。
    “金七十五”!
    金断崖狂吼震天,巨大的刀风震耳欲聋,金色的刀影如同狂龙一般再次升腾而起,狂击而下。他红了眼睛。
    “残,残,残”!一连三声,姜成声色俱厉。
    残刃幻化出一条青黑色的小蛇,与迎面而来的狂龙扑击着,撕咬着。
    砰,砰,砰!
    姜成残刃在金刀上猛点三下,顺势脚步一化,在金断崖尚未变招之前,他驾驭着继续在金刀刀身上滑行的残刃,向金断崖激射而去,势成绝杀。
    金断崖嘴角带着冷笑,在残刃即将接触到其胸膛的瞬间,刀柄蓦然一横,手掌全力一拍,粗达的刀柄电光火石间撞在飞射而来的残刃之上。
    “砰,砰”!
    金断崖金刀脱手,姜成残刃飞出,二人互换一掌之后,各自吐血倒飞。
    破败的站台上,淋漓飘洒的殷红,瞬间凝结成紫黑色的斑驳。
    “咳咳,就算平手如何”?姜成勉强笑了笑,右手按在胸口处,浑身清芒闪耀。
    默默点了点头,金断崖负手挺胸,却不由自主的喷出一口鲜血,浑身黄芒遽盛。
    金刃优势在长,在蓄势,在凝力,在贯通,在雄浑,在威猛;残刃优势在短,以时间换空间,以机会博近身,要的是冷静,从容。
    二人虽然交锋激烈,却谁也无法将对方拿下,同时也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而战台虽然破败,却也无坍塌的隐患。
    如今平手两局,战斗,似乎还要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