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新奥尔良,气温已经回升到20多度了。环绕新奥尔良城的郊外、湖滨都已是满目苍翠,姹紫嫣红一片了。
在新奥尔良城市郊外的西北方,坐落在庞恰特雷恩湖西面的一片疏林草地上,正是由28幢建筑组成的新奥尔良大学的校园。新奥尔良大学从最初的10英亩土地一个学院,发展到占地50英亩4个学院一个研究中心,所用时间还不到5年。
除了学校的北面和西面,为了防备野兽误入校园,设置了一道一人高的木栅栏和引水的壕沟之外,东面和西面都是敞开的。
新奥尔良大学原本只是一所专门学校,始建于18世纪中期。学校建设的目的是,教授殖民地人民一些会计和书写能力,以培养殖民地日渐兴旺的商业所缺乏的人才。
这所学校在英法七年战争结束,法国把法属路易斯安那转让给西班牙人之后,就开始衰败下去了。因为西班牙人对发展殖民地商业没什么兴趣,他们感兴趣的只是采掘殖民地的贵金属资源,及建立各种种植园。
当法国收回法属路易斯安那,弗兰肯斯坦带着中法友谊学校的教师和学生抵达新奥尔良后。就在费拉斯总督的支持下,接收了这所学校,并把学校从逼仄狭窄,被污水和垃圾包围的新奥尔良城街道上,转移到了风景如画的庞恰特雷恩湖边上。
校址转移之后,学校的名称也顺理成章的换成了新奥尔良大学。新奥尔良城被整个新大陆的殖民者称为大快活,就是因为自新奥尔良城建立以来,整个城市就在拓荒者的狂野不羁的性格和法国宫廷穷奢极欲的生活习惯的糅合中发展起来的。
弗兰肯斯坦这一迁移校址的无心之举,却给这所学校的学生带来了新生。没有了“大快活”夜夜笙歌,日日糜烂的夜生活的影响,新奥尔良大学的学生反倒养成了严谨自律的学风。
之后100多年里,新奥尔良大学和新奥尔良城就形成了一个有趣的对比。就好比憨厚木讷的书呆子,和风流艳丽的社交名媛做了邻居。
原本一向清净优雅的大学校园,这一天却显得热闹非凡。大批的马车停在了校园前的草地上,而靠近西面湖边的大礼堂,边上都驻满了荷枪实弹的近卫军士兵。
原本新奥尔良大学的一些学生们,想趁着今天温和舒适的阳光,躺在湖边的草地上看看书什么的,但是一靠近湖边就被士兵赶了回来。学生们无奈之下,也只能口中问候几句某不知名封锁校园的存在,然后另找节目了。
对比大礼堂外阳光明媚,姹紫嫣红的暖春。此时大礼堂内坐着的众人,却感觉冷风席席如坐冰窟。
这所大礼堂修建的时间较早,设计比较简陋。不过是一个原木搭建的一层半大通间。下面半间是1米5高的隔空层,隔空层内密密麻麻打了不少木桩作为承重结构。这样设计的目的,一是防备蛇虫鼠蚁,而是防止木屋在飓风季节,湖水泛滥而淹毁房子。
木屋宽12米,长28米。两头各有一道上下的楼梯,房子的北面有一个两步台阶高的木平台,作为主持会议者的主席台。而台下则是一排排的长木椅,足可容纳200余人就坐。在木椅的中间,空出了一条南北向的过人通道。
主席台上就坐的,由东至西分别是费拉斯总督、路易.查理王太子、贝尔蒂埃元帅。
而台下坐着30多名远征军陆海军军官,和近70名北美殖民地总督府的主要官员。两拨人坐的泾渭分明,远征军军官们坐在通道西侧的木椅上,而殖民地的官员们坐着通道东侧的木椅上。
大会已经开了快2个小时,部分年迈的殖民地官员精神已经开始不济起来了。大会前两项内容,就是表彰了在海地战争,和同美国的边疆冲突中的有功人员。
一连串的受奖名单报下来,如果是往日,台下众人早就听的昏昏欲睡了。但是今天,除了少部分不关心时事的官僚外,其余众人都聚精会神的等待今天开会的重头戏。
果然,贝尔蒂埃元帅代替路易.查理王太子,说出了一直在街巷流传的小道消息。
西哀耶斯、巴拉斯、塔里安、富歇联合儒尔当、莫罗、拿破仑三位元帅发动了政变,在本土成立了新政府。
对远征军的军官来说,虽然早就有这个消息流传,让他们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从贝尔蒂埃元帅口中证实这个消息后,还是让他们心情沮丧。
对比远征军军官们坐席的一片寂静,殖民地中阶官员们这边却开始了窃窃私语。对这些中阶殖民地官员来说,巴黎实在是太远了。在这个交通方式极端单一落后的时代,新奥尔良城的市民们收到来自巴黎的“最新”新闻,也是一个月前的旧闻了,而位于殖民地更偏远的内陆地区,获取欧洲的消息都是以年来计算的。距离和沟通上的困难,也就导致了殖民地人民对母国政府权威的陌生感。
和那些来殖民地捞一笔就走的高级官员不同,这些中级官员早就把殖民地当做自己的家园了。只要本土政府的更迭不影响到殖民地人民的生活,这种政变只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填补殖民地空虚乏味的精神生活。
路易.查理在台上仔细观察着下方众人的神情,很快就判断出来。
如果自己现在宣布要带着远征军返回欧洲平叛,远征军军官们大部分都会追随自己。而另外小部分军官不是不想回欧洲,而是惧怕无法对抗可以击败格鲁希和达武将军的叛乱政府。
至于另一边的殖民地官员们,除了寥寥无几的几名高级官员外,大部分人大约只会高喊口号为远征军送行而已。
让这些殖民地官员出点钱和物资,大约他们会勉为其难的给自己凑一点。如果自己想要把殖民地当做后勤基地,动员殖民地的人力、财力、物力反攻欧洲,恐怕这些官员会先起来造自己的反。
不过如果自己不竖起反攻欧洲的大旗,远征军的军官们终究会在回家的思念中抛弃自己。这是个两难的选择,路易.查理想着这个困扰自己很久的难题,太阳穴又开始隐隐发胀了。
这时贝尔蒂埃元帅,已经在大骂了一通伪政府的叛逆后结尾了。
路易.查理一出神,才发觉全场又安静了下来,会场上众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自己。左手的费拉斯总督小声的提醒道:“殿下,大家都在等你的决断呢?”
路易.查理回过神后,给了费拉斯一个感谢的微笑,才对着台下的众人开口说道:“作为督政府的执政官,我的权力来自于法兰西人民的任命。西哀耶斯等人藐视宪法,伪造国会法案废除督政府,是公然践踏了法兰西人民的意志。作为执政官,我有权带领诸位捍卫法兰西人民的意愿。不过作为我个人而言,我并不愿意让法兰西人民的鲜血无谓流淌。
今天原本我应该在诸位面前表明自己的心迹,但是前日西哀耶斯派了一名特使抵达了新奥尔良城,我决定和诸位一起听听这位特使说的话,再下决断。”
对于特使的到来,连贝尔蒂埃和费拉斯也是第一次听闻,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路易.查理要做如此不明智的决定。贝尔蒂埃虽然收到了一封信,但明智的他只看了眼封面,就在德·洛旺达尔面前烧毁了,所以他根本不知道送信人的身份。
要知道自大革命以来,代表巴黎的特使所颁布的命令,至今为止还没有被法国军队拒绝的先例。就算是贝尔蒂埃本人,也不能肯定台下的远征军军官们有多少人会违抗特使的命令的。
正当贝尔蒂埃、费拉斯想要阻止,王太子做出这个昏了头的决定时,路易.查理拍了拍手。
这时从主席台背后,作为背景的布幔后面走出了两个人,弗尼埃.拉封丹在前,全副武装的吕华梅在后。
当弗尼埃.拉封丹走出布幔的时候,有这么一刹那想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自己站在众人面前揭穿王太子的假面,自己会不会成为拯救法国的英雄。
但是弗尼埃.拉封丹走过主席台的桌前,目光对上王太子殿下那双蓝的发黑的眼珠时,弗尼埃.拉封丹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勇气,就像扬汤沃雪一样消失不见了。
弗尼埃.拉封丹对着路易.查理微微屈下身体,方才转身面对台下的众人。
弗尼埃.拉封丹没有理会台下的嘈杂声,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火漆封好的文件袋。
弗尼埃.拉封丹拿着文件袋子慢慢走动,让众人看到了完整无缺的火漆印鉴之后,才撕开袋子取出里面一张折叠好的文书。他举着文书念道:“…免去路易.奥古斯特首席执政的名位,免去路易.查理代理首席执政、海地远征军统帅的名位,免去贝尔蒂埃元帅的海地远征军副统帅的职衔,免去费拉斯法国北美殖民地总督的职衔…”
来自巴黎的命令文书中,一共免去了17名近卫军及殖民地高级官员,并要求押回法国收审。同时宣布停止发放近卫军的各项津贴,免去近卫军家属在法国所享有的军属优待政策。此外对于北美殖民地1801年-1802年的年度税收,原本督政府下令充为海地远征军的军费不再上缴本土的命令作废,1801年北美殖民地年度税收需在1802年5月30日前送缴本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