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尼埃.拉封丹当然知道自己所念的,并不是西哀耶斯签发的文告。西哀耶斯给自己的命令,只是免去路易.查理及费拉斯两人的职衔,并让儒贝尔将军接任远征军统帅,同时把路易十六一家秘密囚禁在马提尼克岛。对于远征军及殖民地其他官员,维持原样不变。
不过在水牢的威胁下,弗尼埃.拉封丹已经完全倒向了王太子一边。而明白自己花钱买了张前往地狱的单程船票之后,他对巴拉斯等人更是恨的要死。
所以当吕华梅拿着一张文字底稿交给他,让他练习准备在大会上当众宣读时,弗尼埃.拉封丹一口就答应了。
原本弗尼埃.拉封丹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任务而已。但当他站在这么多军官和殖民地官员面前,大声宣读一份伪造的政府文书时。弗尼埃.拉封丹发觉自己的心理,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强大。
虽说弗尼埃.拉封丹没少干过欺上瞒下的事,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欺骗这么多官员,他还是开始紧张了。
从弗尼埃.拉封丹开始宣读文书起,台下的众人的心情,从单纯的不屑、无所谓、看戏,先是变成了震惊,然后是气愤,到最后已经变成嘲笑了。
在台下众人情绪的影响下,弗尼埃.拉封丹声音从高亢到低声,最后结结巴巴的结束了宣读。
当弗尼埃.拉封丹勉强读完文告后,台下不管是军官还是殖民地官员,都开始咒骂起西哀耶斯等叛逆起来了。这种同仇敌忾的模样,和刚刚听贝尔蒂埃元帅宣布巴黎政变的消息完全是两个样子。
坐在台下第一排的雅克.拉菲特,并没有受会场中其他人情绪的影响,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主席台正中坐着面无表情的王太子殿下。
弗尼埃.拉封丹对台下众人听完文告后,群情激奋的状况有些预估不足,他可没想过这份文告的效果有这么好。更让他有些心惊胆颤的是,贝尔蒂埃元帅听了关于自己的处置后,就一直脸色铁青的看着他。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弗尼埃.拉封丹更希望自己在布幔后从没出来过。
忽然有军官站起来喊道:“西哀耶斯这些叛逆不在我们面前,但是现在我们面前不就有一个逆贼吗?”
这位军官的话让会场中的众人,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弗尼埃.拉封丹身上。看着众人充满恶意的眼神,这让弗尼埃.拉封丹两股战战,几欲想要向门口逃去。
“够了。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这是讨论国事的会场,不是菜市场。”路易.查理的高声训斥,终于让会场中重新安静了下来,一些激动的站到椅子上的官员,也在王太子的训斥下讪讪的坐了回去。
趁着会场中众人的注意力被引开,吕华梅又拉又扯的把瘫倒在地的弗尼埃.拉封丹弄出了会场。
路易.查理成功的让会场内的众人,对西哀耶斯等人建立的伪政府起了逆反之心。
按照他设想的下一步,下面就应该是宣布保卫宪法成立平叛指挥部了。然后借着平叛指挥部的名义,对整个殖民地的施政权力进行整合。
但是事到临头,路易.查理却有些迟疑不决了。虽然他可以用平叛的名义欺骗台下人一时,但台下这些人都可算是本时代的精英,虽然现在因为在各自情绪的相互影响下,无法理智的判断。
但是当自己竖起平叛的旗帜,却迟迟没有动作,那么下面这些人,现在有多反对巴黎政变上台的伪政府,今后同样会有这么多反对自己。
路易.查理面无表情的用目光巡视着台下的众人,心中却泛起了各种想法。
随着路易.查理长时间的沉默,会场中的众人似乎开始从刚刚那种狂热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了,甚至有个别老成持重的官员,开始皱着眉头思考起文书内容来了。
坐在前排的雅克.拉菲特敏锐的察觉了,会场内与会者情绪的变化,这种变化可不是什么好事,也许会让今天的大会以失败收场。
雅克.拉菲特望向了主席台上的三人,费拉斯总督迟钝的没有感觉任何异常,他只关注着身边路易.查理的最后决定。而贝尔蒂埃元帅似乎还没有从刚刚受文告的冲击下解脱出来,依旧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在和身前某个虚幻的存在战斗。
而本该掌控一切的王太子殿下,却目光呆滞,显然是在这紧要关头走神了。
雅克.拉菲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王太子殿下果然还是过于年轻了,既然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就应该坚定的走下去,而不是左思右想。须知你乃是我们这些人的领路人,如果这条道路连你自己都不看好,我们这些人又如何能相信你走下去。”
雅克.拉菲特在心中批评着王太子的表现,忽然他心中一动,“这不正是自己要寻找的,向王太子殿下表明态度的机会吗?”
雅克.拉菲特略一思索,就站起向沉浸在内心激烈斗争的路易.查理高声说道:“首席执政官阁下,西哀耶斯等叛逆,发出如此悖逆不轨的文告。足以证明西哀耶斯这些叛逆,他们是宪法之敌,是法兰西之敌,也是全体法国人之敌。故我雅克.拉菲特愿意代表北美商业联盟及殖民地总督府财政部,请首席执政官阁下,在新大陆重建督政府,以讨伐巴黎的伪政府。”
雅克.拉菲特的慷慨高亢的话语,不单惊醒了路易.查理,也让会场中的众人清醒了过来。
此时坐在通道另一侧的圣伯夫将军,有些意外的看了雅克.拉菲特一眼。要知道整个会场中,只有他才知道事件的真相。而按照计划,当路易.查理宣布巴黎政府为伪政府,成立平叛指挥部后,圣伯夫会第一个站起来,宣布近卫军对首席执政的支持。
路易.查理迟迟不宣布自己的决定,让圣伯夫也有些焦虑起来了,但是军人良好的服从性,让他不能违背计划。不过当雅克.拉菲特意外的发言之后,圣伯夫立刻跟上了。他第二个站起来,宣布以近卫军的名义,拥护路易.查理殿下。
在这两人的带领下,原本与会者有些褪去的热情,再次高涨起来。不断的有人站起来,发言拥护首席执政在殖民地重建督政府。在这种氛围的感染和逼迫下,原本一些想要保持中立的殖民地官员们,也不得不起身加入这场表忠心的演出之中。
路易.查理被惊醒后,就察觉自己差点把一锅靓汤给煲糊了。他在冷汗直冒之余,也暗暗记下了雅克.拉菲特的表现。
在与会者一致的支持下,路易.查理顺水推舟的同意了重建督政府的建议,并宣布巴黎政府为叛逆。
雅克.拉菲特正暗暗得意于自己今天立下了首功的时候,全然没发现,在他侧后方站着的阿里斯蒂德正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真该死,自己怎么会慢了这个混蛋一步,结果到让他在殿下面前加分了。”阿里斯蒂德懊恼的想着。
作为被路易.查理扶植的雅克.拉菲特在商业联盟内的对手,阿里斯蒂德最近在商业联盟内部可没少受被打击报复。
在这种打击报复下,阿里斯蒂德对雅克的心态,也慢慢从畏惧变成了痛恨。
而紧抱着王太子大腿的阿里斯蒂德,也发现雅克.拉菲特对自己的打击也开始变得无力起来了。拥有殖民地国土管理局局长的头衔,加上1801年土地法令的颁布,让殖民地的大地主们开始围绕在阿里斯蒂德身边,这样的力量就算是雅克.拉菲特也不能等闲视之了。
阿里斯蒂德深知自己权力的来源在何处,他也一直想在王太子殿下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
在刚刚雅克.拉菲特发言之前,阿里斯蒂德已经发觉了,这是自己向王太子证明忠心的大好机会。
但是阿里斯蒂德想着应该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让殿下高看自己一眼的时候,雅克.拉菲特异军突起抢走了阿里斯蒂德首先发言的机会。
而在阿里斯蒂德懊恼痛失良机的时候,圣伯夫将军又抢走了第二位发言支持殿下的机会。
阿里斯蒂德目瞪口呆之余,只能慌慌张张的抢到了圣伯夫将军之后,第三位发言的机会。
不过阿里斯蒂德在紧张之余,完全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只能照着前面两位的发言,照猫画虎的表达了自己的忠诚。
阿里斯蒂德坐下之后就后悔了,这种随大流式的发言完全没有特点,王太子殿下也许根本不会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这种错失良机的懊恼情绪,在看到雅克.拉菲特洋洋得意的神情之后,就转变成了他对雅克.拉菲特本人的仇恨了。
在阿里斯蒂德身边站着一名殖民地税务局的官员,他没有注意到阿里斯蒂德的表情,只是一脸羡慕的看着雅克.拉菲特小声说道:“雅克部长这次可算是名利双收了。”
和这位官员交情不错的阿里斯蒂德,偏转了脑袋疑惑的问道:“名利双收?”
“可不是,雅克部长在殿下面前露了这么大一个脸,还怕得不到殿下的重要吗?至于利,这次雅克部长他们在北面可是捞了一大片土地,真是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