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鹿儿岛居城,岛津齐宣听完了一桥之助和藤虎带来的消息,脸色气的有些发白了。为了保守秘密,偌大的议事间内,能听取报告的也只有他和桦山久言、清水盛之等几人。
“秩父季保这是把自己的勇气留在家里了吗?”郁闷难耐的岛津齐宣,憋了半天终于恶狠狠的挤出了一句话。
听着藩主的震怒,桦山久言、清水盛之等近思录党骨干都趴在地板上,不敢为秩父季保辩解。
不过岛津齐宣很快就意识到,在这个时候公开批评秩父季保,只会造成近思录党人的分裂,于是他只说了一句就收声了。
不过对于代表种子岛久照而来的密使,他就没这么客气了。“久照这个窝囊废,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就投降了吗?你们种子岛家是这样对主家尽忠的吗?”
听着暴怒的岛津齐宣公然批评自己的主君是个窝囊废,藤虎不仅没有恼怒,反而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唯恐藩主会把对种子岛久照的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
待到岛津齐宣发泄完情绪之后,桦山久言终于进言道:“秩父季保大人一向对主上忠诚勤恳,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出这番进言的。我以为,主上应该把秩父季保大人召回问话,另派一人掌握水军。”
岛津齐宣终于可以冷静一些,思考着桦山久言的劝谏,他正想说话的时候,却看到了拜伏在地上发抖的藤虎,于是厌恶的让一桥先带着这位久照的近侍下去看管起来。
“让秩父季保回来么?那么让谁去比较好呢?植木那个家伙可不是一般人能使唤的动的。”
虽然听了藤虎对清国舰队的描述,但是岛津齐宣依然以为,这是软弱的种子岛久照为了推脱不战而降的责任,编造出来的谎言。
连带着,他对一桥之助带回来的清国舰队的强悍消息,也是半信半疑起来了。
作为岛津家的藩主,他并非不是那种没有见过南蛮船的乡下领主,不过出于对父亲喜好兰学的抵触,他只是不愿意接触南蛮商人罢了。
在齐宣的有限记忆中,南蛮船不可能有一桥之助所说的那么强大,他按照自己以往的见识得出了一个错误的判断。于是他认为也许是秩父季保还没有脱离出儿子去世的情绪,导致精神有些错乱了。
既然自己的主君如此坚持,这让桦山久言、清水盛之等人,也对秩父季保描述清国舰队强大火力的言语,有些半信半疑了起来。
一向被秩父季保压在头顶的清水盛之,心思顿时灵活了起来。他思索着既然清国舰队的火力这么强大,为什么只击沉了10来艘小船就逃跑了,难道不会是秩父季保为了夸耀自己的战绩,而故意把敌人说的强大一些的吗?
秩父季保派回来的一桥之助并不是一个好的说客,他只是老实的述说了秩父季保让他带回来的消息,而根本没提清国舰队是因为风力减弱自动离开的。
而听在岛津齐宣和几位家臣耳中,都以为是萨摩水军出击,力战之下击退了清国舰队。他们根本不会相信,以英勇著称的萨摩水军,损失了10来只船,连清国舰队的屁股都没追到。
一番计较之下,清水盛之终于自告奋勇的站出来,向自己的主君申请,由他去替换秩父季保回来。岛津齐宣思考了很短的时间就答应了,于是第二天一早清水盛之就坐船去了指宿的水军驻地。
而对于种子岛的北洋舰队统帅杜罗瓦来说,林光南带回来的消息并没有让他失望,他本身也没打算用两艘5级战列舰去征服萨摩藩。
在控制住了地之表港的防御后,杜罗瓦终于放心的登上了种子岛的土地。随后他开始命令,致远号带着两艘5级战舰,沿着日本岛向东侦查海况水文资料,并向日本沿海港口炫耀武力。
而镇远、靖远则轮流带着3艘5级军舰,对萨摩藩附近的海湾进行侦查和对萨摩藩进行试探攻击,至于北洋的旗舰定远号和其他船只则守卫地之表港。
杜罗瓦带着李长庚等舰队高级指挥官登上了地之表港后,就立刻勘察了港口附近的地形。
最后他们都一致认为,港口北侧的小山是扼守地之表港,及控制西之表城的战略要地。而港口南方靠近河流的开阔地区,则正好用来修建仓库区。
北洋舰队高层的决定下达之后,舰队后勤部门及东方贸易公司组织的运输船队,顿时开始高速运转了起来。
种子岛久照在天守阁的高台上,一日日的目睹着,地之表港变成了一个喧闹的大工地。港口北侧的小山顶被推平了,围绕着小山的是北洋舰队修建的水兵营地。
而港口南侧的芦苇荡,则被从北侧小山挖出的土方填出了一个广阔的平地。就连岛津藩主都觉得昂贵的水泥,在清国人手中如同不要钱的一样被使用着。
短短10天时间,一个崭新的地之表港就出现了雏形。而第一批从清国而来的物资运输船队,也终于抵达了地之表港。这只船队原本是提前出发,想要先暂时运往琉球群岛的。不过刚抵达琉球海域,就接到了杜罗瓦派人送来的命令,转向东北来到了种子岛。
7艘平均1500吨的运输船队,所装卸的物资是种子岛人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数量。
看着清国人就这么把,他们认为贵重的物资随意的堆叠在空地上,一向自认为还算过的不错的种子岛家的武士们,突然感觉到了种子岛的贫瘠和自己的无知。
托了相识的北洋舰队军官彭富安的福,十河岸次郎家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北洋舰队招募民夫的待遇虽然在国内并不算什么,但是在种子岛已经超过了一名下级武士的待遇。
岸次郎和几名下级武士从一开始的去四处拉人,到最后变成了别人主动找上门来,央求介绍去港口工作。
岸次郎干脆就在家中让母亲和妹妹帮助登记报名,这大大减低了他的劳动量。
这些下级武士不仅从彭富安手中获得了食物,每人最起码也赚取了百多个银元。以他们的俸禄计算,这相当于是20年的积蓄。在这么短时间内获取了这么多财富,这些下级武士从原来只是听命于家主协助清国人,迅速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替清国人工作了。
原本大家日子过的都是差不多的时候,种子岛家还能维持着上下森严的封建秩序。
但是忽然之间最底层的几名武士,居然过上了和家主差不多的生活,而这仅仅因为是被安排了和清国人打交道的工作。这自然是要让大多数种子岛家的武士感到不满的,有些头脑简单的武士一口咬定,必定是岸次郎这些家伙出卖了种子岛家的利益,才能得到清国人这么多好处。
他们这些地位更高的武士们一年都吃不上几回肉,餐桌上有条鱼都已经算是过上好日子了。但是现在岸次郎这些以往穿的和农民差不多的下级武士们,不但换上了色彩艳丽的清国高级棉布做的武士服,居然还能顿顿吃上新法兰西的罐头牛肉,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作为一名武士,通过勉力伺奉主君,然后获得相应的赏赐才是正道。像岸次郎这些人已经完全背离了正道,开始堕落成了鄙贱的商人了。我请求家主,剥夺岸次郎他们的武士身份,澄清我种子岛家的上下尊卑之分…”鸠山敏之在议事厅内,激动的指责着岸次郎这些破坏了武士秩序的罪人们。
作为种子岛家武士的典范,鸠山敏之终于忍耐不住围绕在他身边武士的劝说,在今天的议事会上开始批评替清国舰队做事的那些下级武士们。
其实鸠山敏之也是在发泄,久照最近疏远自己,整天和秋津真之、刚崎直见密谈的不满情绪。作为种子岛家排名第二的家臣,种子岛家武士的头领,鸠山敏之对于刚崎直见越过自己得到家主的信任,非常的痛恨。
原本鸠山敏之打算借着指责刚崎直见的外甥,等他为岸次郎辩护的时候,把他也拖下水。但是奇怪的是,一向最见不得人批评自己外甥的刚崎直见,今天却很安静。
坐在上位的家主种子岛久照,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新衣服,这是东方贸易公司原本送往新法兰西的外贸丝绸,不过因为临时调用了船只运输舰队后勤物资,有些已经装上船的丝绸就没卸下去。
当这些丝绸跟随军事物资抵达种子岛后,就变成了北洋舰队的后勤军需了。杜罗瓦知道后,就送了一批丝绸给种子岛久照,原本是打算让久照分给自己的家臣,来增加北洋舰队和种子岛家的关系的。
不过节俭惯了的久照和他的母亲、妻子,看到了这些华丽丝绸之后,眼珠子早就不会动了。至于分给家臣们,别开玩笑了,武士应当以清贫为乐,怎么可以穿这么华丽的丝绸。
就连一向对清国人不满的,出身岛津家的久照母亲,在丝绸的面子上也对清国人有了一些好感。
抚摸着自己身上穿的柔滑的新衣服,种子岛久照第一次对鸠山敏之生出了些许不满。“要求他向清国人示好的就有他,现在才过了几天,又觉得这些做的好好的武士们和清国人太过友好了,简直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