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岛久照又看了一眼沉默的刚崎直见,想到这位忠心耿耿的家臣,这些天为自己赚取的金钱,约莫有上千银元了吧。
能为自己带来财富的刚崎直见,和只会消耗自己财富的鸠山敏之,久照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十河岸次郎等人替唐人做事,这是本家的安排,没有什么好攻击的。不过他们私下接受唐人的钱财,的确是不应该。这样吧,让他们把唐人发放的钱财上缴给本家,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刚崎你去处理这件事吧。如果没有其他事,今天的议事会就到此结束了吧。”
种子岛久照以和稀泥的方式了结了这件事,刚崎直见自然是恭敬的答应了下来。鸠山敏之还想要说些什么,久照就已经起身离开了。
鸠山敏之无法阻止家主的离去,只好盯着刚崎直见严肃的说道:“刚崎你最好不要想循私包庇,我会认真的看着你执行家主的命令的。”
“够了,鸠山。不要逾越了你的身份,既然家主已经把这件事交给了刚崎,你就不要多说了。”秋津真之阻止了,鸠山敏之继续向刚崎直见施压的举动。
“哼。”鸠山敏之从鼻孔里出了一声之后,就起身离开了房间,其他几位家臣也互相打着眼色退出了房间。
“看起来,我们似乎被孤立了呢,刚崎。”秋津真之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由幽幽出声说道。
坐在他身后的刚崎直见,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秋津真之头发花白的后脑勺,就微微向前屈身恭敬的说道:“秋津大人言重了,作为本家最为德高望重的您,又有什么人敢孤立阁下呢?”
秋津真之伸出了右手搔了搔后脑,才笑着说道:“哈哈哈,德高望重,刚崎你是觉得我已经老了么。”
“刚崎不敢,我只是…”刚崎直见正解释的时候,秋津真之突然转过身来,和刚崎直见面对面的跪坐着。
“刚崎不要再躲躲闪闪了,老实说吧,你到底是站在那一边。是种子岛家还是唐人那边?”秋津真之一向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炯炯有神了。
“这个老狐狸平时昏聩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吗?”刚崎直见心底有些发寒。
“秋津大人说笑了,我自然是种子岛家的家臣,唐人不过是外来的过客罢了。”刚崎直见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很好,我就知道你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主家是谁了。”秋津真之赞许的夸奖了一句,不过他紧接着就说道:“你知道鸠山敏之昨晚和岛津家的人见面过了吗?”
“怎么会?唐人的战舰封锁了整个海峡,他们怎么过来的。”刚崎直见有些吃惊了。
“前天晚上,萨摩水军挑出了120名士兵,然后绕道鹿儿岛县的东面海岸,坐着4条渔船趁着黑夜偷渡过来的。他们昨天早上在种子岛的东面上岸,据说中途还走失了一条船,最后上岸的只有87人。”
“为什么萨摩水军要这么做?他们想要做什么?难道他们上岸之后没有和家主联系吗?”刚崎直见有些慌乱了起来。
秋津真之没有回答刚崎直见的追问,而是继续淡淡的述说着:“这些天,唐人的舰队白天屡屡向鹿儿岛海湾进犯,据说萨摩水军损失惨重,但是连唐人舰队的皮毛都没有伤着。自大前天开始,萨摩水军已经退守到,鹿儿岛居城和樱岛之间的狭窄海道上了,据说唐人的舰只在鹿儿岛海湾内如入无人之境。
岛津藩主非常生气,责令藩士们拿出一个作战方案来,打击一下唐人的嚣张气焰。据说植木来次献上了奇袭之策,这才有了这次偷渡行动。”
刚崎直见沉默了一会,然后小声的说道:“家主是有什么要我去做的吗?刚崎愿意为种子岛家粉身碎骨,以报家主的厚爱…”
秋津真之举手制止了刚崎直见的表忠心,然后小声的说道:“我要你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唐人。”
刚崎直见终于被吓倒了,他语无伦次的说道:“这,这是为什么?家主知道这件事吗?我们这么做,要是让藩主知道了…”
“所以,不是我们种子岛家出卖了萨摩藩,而是你刚崎直见出卖了这些人,明白了吗?”秋津真之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但是刚崎直见却感到浑身冰凉。
看着刚崎直见双手紧紧的抓着榻榻米,一副抗拒的样子。秋津真之不得不解释了几句。
“清国的舰队和萨摩藩,都是种子岛家惹不起的庞然大物。家主并不想为了岛津藩主的面子,配上整个种子岛家上下数百人的性命。奇袭就算是成功了,也不过就是烧毁了堆积在港口区域的那些物资罢了,以唐国人的强大运输能力,这点损失很快就能补充上。但是事后追究起来,我们种子岛人却要为萨摩藩的无谋行动,而被唐人报复,所以家主并不想如此。
更何况,这次岛津家派人上岸,第一个找到并不是家主,而是武士统领鸠山敏之。鸠山敏之以岛津藩主的命令要挟家主,要求家主同意协助萨摩藩的奇袭行动,这种以下欺上的行为绝对不可原谅。但是限于目前的局势,家主不能和这件事有任何瓜葛。所以,刚崎直见,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刚崎直见感觉自己的头有些发晕,他对种子岛家可谓忠心耿耿,连唐人交给他的港口土石方项目都没有隐瞒,而是完全上交给了主家。但是事到临头,主家却像一块抹布一样的抛弃了他,这让刚崎直见心中充满了不忿。
不过刚崎直见知道,既然秋津真之能够要求自己这么做,一定是得到了家主久照的授意,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
“我愿意接受您的指示。”刚崎直见压抑着怒火,低着头屈服了。
秋津真之并不在意刚崎直见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任务,其实更为详细的情报他已经写成了文字秘密交给了北洋大臣杜罗瓦,这还在种子岛久照要求他向刚崎直见传达命令之前。是的秋津真之在这之前已经背叛了种子岛家,在见过了清国舰队的武力和富饶之后,秋津真之已经不打算窝在种子岛当一个默默无闻的乡下武士头目了。
杜罗瓦对于秋津真之的投靠也非常重视,不但给予了大笔的财富,还承诺秋津真之将会是未来种子岛的实际掌权者。
秋津真之对于刚崎直见并无成见,不过如果可以借助刚崎直见来掩盖他出卖岛津藩的事实,他并不介意让刚崎直见背上这个罪名。
随后秋津真之详细告诉了刚崎直见岛津藩的奇袭计划,萨摩水军上岸的87人,再加上鸠山敏之手下的37人。将会在今晚分成3队,一队袭击港口北侧小山上的炮台,一队袭击港口南方的物资仓库,还有一队则准备在唐人水军受袭混乱的时候,混进守卫最严密的港口区,暗杀几名唐人舰队的高级军官。
离开天守阁之后,刚崎直见并没有立刻前往港口,而是直接返回了家中,把自己关在房间静静的想着整件事。
连妻子叫他出去吃午饭都拒绝了,直到下午13时左右,刚崎直见才脸色苍白的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刚崎直见对着妻子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家门。
在港口仓库区监督工人干活的岸次郎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回头张望了一下才发觉是舅舅刚崎直见在招呼自己。
“舅舅,你到这里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岸次郎小跑着到了刚崎直见的身边。
刚崎直见看着人头耸动的仓库工地,答非所问的说道:“从来没见过种子岛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了,大伙真是有干劲啊。”
岸次郎顺着舅舅的目光看去,也微笑着回应道:“是啊,唐人从不亏待给他们干活的人,每天都能有一个牛肉罐头。真没想到新法兰西居然有这么多不要钱的野牛,真想去看看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岸次郎你这么年轻,一定有机会走出种子岛看看这个世界的,不要像你舅舅一样一辈子呆在这个小岛上。”刚崎直见忽然有感而发的说道。
敏感的岸次郎发觉今天的舅舅似乎有些不对劲,他正想着那里不对劲的时候,刚崎直见突然开口说道:“岸次郎,你通知岸本他们,把这些天从唐人那里获得的报酬全部上缴给主家吧。”
岸次郎顿时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他有些结巴的说道:“为,为什么,这可不是我们强要唐人的,是唐人自愿给的。”
“鸠山敏之大人认为,种子岛家的武士除了主家的俸禄之外,不应该接受任何人的财物,家主已经同意了,这是家主的命令。”刚崎直见头也不回的说道。
岸次郎顿时沉默了下去,对于武士来说,家主的命令就是一切。而像他们这样的下级武士,别说家主了,就连上级武士都可以随意的驱使他们。现在既然有家主的命令,岸次郎知道自己只能服从,但是他心中充满了不甘心,似乎刚刚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了一线希望,现在又被人无情的碾碎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