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了京都的岛津重豪,从探子手中接到鹿儿岛居城被清军包围的消息,这让他大为震怒。
岛津重豪一边召集家臣商议对策,一边破口大骂齐宣是个废物,居然让清国人攻上了岛津家的根本之地。
岛津重豪和几位家臣商议许久都没有什么对策可用,虽然有些家臣认为岛津重豪应当尽快赶回萨摩主持大局,但是他却有些犹豫了。
萨摩藩的积蓄和军械都储藏在鹿儿岛城的仓库内,现在鹿儿岛城却被清军围困着。看过了萨摩海战战报的岛津重豪,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带着一群拿着竹枪的农兵,可以解开鹿儿岛之围。
更何况马上就是秋收时节,这个时候征发整个萨摩藩的农兵,今年萨摩藩的收获就全毁了,那么就算是击退了清军,萨摩藩明年也过不下去了。再说了清军舰队征伐的目标是全日本,凭什么让萨摩藩独自承担这种战争损失。
岛津重豪迟疑不决的思索着,没有立刻答应家臣们的请求。不过他注意到,在角落的调所似乎有话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你们都下去吧,让我自己安静的想一想。调所给我烧一壶茶来。”岛津重豪心中一动,就遣散了商议的家臣们下去了。
当家臣们离开之后,岛津重豪才向着调所笑左卫门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调所。”
调所笑左卫门有些吞吞吐吐的回答道:“上总守大人,那些清国人的通牒里,我以为他们最看重的不是所谓的要日本臣服,倒像是更想要日本的赔款,也许只要我们付了钱,这些清军就会放过萨摩藩了。”
岛津重豪觉得调所笑左卫门的主意非常的荒唐,他有些不悦的说道:“荒唐,清国向来富饶,怎么会看的上日本这点财富。从古自今,中国对我们这些周边地区,一向都是只要臣服就多加赏赐,以显示他天朝上国的风范,难道今天会变了性子吗?”
“大人,从前中国的对外讨伐战争中,可从来没有提起过赔款一事啊。我以为,今天的清国的确是改变了。”岛津重豪的驳斥,反到坚定了调所笑左卫门的想法,他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这让岛津重豪不由冷静的思索了一会,不过很快他便怒气冲冲的说道:“就算清国舰队这次出征是为了要钱,但是我们萨摩藩那里还有钱可以赔偿他们。如今清国舰队占据了种子岛之外的领地,又打上了鹿儿岛城,我萨摩藩今年的收成必然比往年大大缩减,再加上那些大阪商人的欠债利息,你让萨摩藩拿什么钱财去收买这些清国舰队收手。”
调所笑左卫门咬着牙,小声说道:“萨摩藩是穷地方,但是大阪和江户可是富有的很啊,大人。”
“哼,难道那些大阪商人和幕府会借钱给萨摩藩吗?就算借了,我们日后一样还不起啊。”岛津重豪不满的说道。
“不是的大人,我的意思是,让清国人自己去取,清国有这么强大的舰队,却盯上了萨摩藩。不外乎是他们不了解日本国内的情况,他们以为打败了萨摩藩就能让幕府屈服,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事。对幕府而言,清国舰队把萨摩藩打出废墟,他们也不会出一钱银子的。所以,我们应该派人向清国舰队示好,并告诉他们日本的钱库到底在那,这样才能解开鹿儿岛之围,也不会让萨摩藩耗尽力量。”
岛津重豪终于听进去了,他喃喃说道:“不错,这不就是中国人说的,祸水东引之策吗。”
房间内安静了片刻,调所笑左卫门等待着岛津重豪的决定。过了约莫一刻钟,岛津重豪终于下了决定。
“那么调所你想怎么做?”
“请上总守大人派齐兴殿下作为人质,取信清国人,调所有信心可以说服清国舰队的统帅,放弃对萨摩藩的攻击。”
“什么?齐兴不可以,他是我岛津家下一代的家主,你怎么胆敢有这种念头…”岛津重豪顿时怒了,他指着调所笑左卫门破口大骂道。
待得岛津重豪稍稍冷静了一些之后,调所笑左卫门才说道:“正因为齐兴殿下身份的贵重,那些清人才会相信我们萨摩藩的诚意啊,请上总守大人三思啊。今日我萨摩藩已经危在旦夕,如果不能说服清国舰队转移目标,则岛津家三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待到清国舰队退去,则萨摩藩必将被幕府所制,届时岛津一族将如何同幕府相处?”
许久之后,岛津重豪才有些软弱的说道:“难道让重秀去不行吗?齐兴毕竟还小。”
“重秀大人虽然也是岛津家的一员,但毕竟只是大人的家臣而已。清国大臣一向自视甚高,他们不会觉得这是萨摩藩的诚意,反倒是会以为这是萨摩藩的拖延之策。”
在调所笑左卫门的劝说之下,岛津重豪终于勉强同意了,让自己的孙子岛津齐兴作为人质,和调所笑左卫门赶赴鹿儿岛城,和清国秘密商谈。
围城近二十日之后,荷兰人希堡尔特代表着萨摩藩主岛津齐宣出城,向清国舰队进行交涉了。几乎在同时,岛津重豪的代表也坐船抵达了鹿儿岛城外的港口。
希堡尔特一方面是替岛津齐宣作为使者,另一方面是想赎回荷兰商馆的船只和船员们。在清国舰队在港口的军营中,他见到了数十名法国人,这让他抱了一丝希望。
在港口一座完好无损的日式建筑中,希堡尔特见到了这只清国舰队的统帅,一个穿着清国官服的欧洲人。
一名清国军官为他介绍道:“这位是大清皇帝任命的北洋大臣兼爱尔兰侯爵杜罗瓦大人…”
希堡尔特顿时惊愕了,“可是,可是爱尔兰是不列颠王国的领地…”
希堡尔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名欧洲人打断了,“希堡尔特先生,你们荷兰人主动挑起对清国的战争,究竟是想做什么?”
希堡尔特从这人的口音中听出了,这是位法国人。接着杜罗瓦的说话,更是让他清醒了过来,这只清国舰队必然和法国在亚洲的东方贸易公司脱不了干系。
希堡尔特试探着,想要和这些法国人拉近关系,但是很显然这些法国人对荷兰人一丝好感都无。他们对荷兰商船和船员的赎金,提出了一个天文数字的要求,并威胁希堡尔特不支付这些赎金,就会没收商船,并把这些船员卖去南美当做奴工。
“不,这不公平。杜罗瓦先生,这不过是一个误会,你不能像对待野蛮人一样,对待同样来自文明世界的同胞。如果杜罗瓦先生你这么做的话,我一定会向法国国会控诉你们这种不人道的行为。”希堡尔特简直是要陷于绝望了,他口不择言的威胁道。
杜罗瓦终于出声制止了几位手下对希堡尔特的威胁,他看着这名可怜的荷兰人说道:“希堡尔特先生,想要那些船只和船员并不难,我要知道英国人在东南亚及印度洋的情报,还要求你们荷兰商人服从于东方贸易公司的指令,你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吗?”
希堡尔特想了半天,终于泄气的说道:“抱歉,杜罗瓦先生,我相信公司宁可失去了这些商船和船员,还有长崎的荷兰商馆,也绝不会同意和英国人决裂的。请恕我直言,清国的舰队虽然在东亚很强大,但是从东南亚、印度洋直到好望角都是英国皇家舰队的地盘。一旦我们和英国人决裂,荷兰人就会失去返回欧洲的通道,这是公司不可承受的。”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但是杜罗瓦和几位法国军官们还是有些失落,看起来现在还依旧不是挑战英国在远东的海权的时机。
杜罗瓦马上就变了脸色说道:“那么希堡尔特先生,你就先下去想想,应该支付多少赎金给我们,以补偿我们的损失吧。来人带他下去。”
送走了荷兰人之后,杜罗瓦等人又接见了代表岛津重豪的代表。
看着被岛津重豪送来的质子,杜罗瓦和李长庚都有些放下心来了。20多天的围城,让岛津家感到绝望之余,清国舰队这边也不大好受。
虽然借着收获季节,北洋舰队派出了岸次郎组织的日本征粮队,减少了舰队在粮食上的压力。但是贫瘠的萨摩藩,让杜罗瓦、李长庚等人有些发蒙,如果打下鹿儿岛城就是为了抢些稻米,那这次出征日本可真是亏大了。
现在岛津家不管是城内的藩主,还是在城外的前藩主都有屈服的意思。按照杜罗瓦的想法就是,和萨摩藩签订一个城下之盟,然后去江户看看,能不能捞些军费回来。
不过岛津重豪的代表提出希望和杜罗瓦私下谈谈后,杜罗瓦不置可否的让几位军官带着年轻的岛津齐兴出去了。
当房间内只剩下了寥寥几位北洋舰队的高级军官之后,调所笑左卫门献上了关于日本东海岸的海图,并向杜罗瓦等人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来意。
原本就想要离开萨摩藩这个穷地方的杜罗瓦,立刻接受了调所笑左卫门的建议,决定带领舰队主力东行。而留下一位中校在鹿儿岛港,主持和萨摩藩虚张声势的围城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