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军团的覆灭我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反正他们本来也活不到现在。”
    星际时代的人类正常寿命应该有接近五百岁，但是因为战乱和各种精神力疾病，平均寿命只有不到两百岁，下层人士甚至还要更低。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到底是怎么从一个旗舰主系统，混成了拖地机器人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是混成这样，而是被人给救了。”
    序列号被沈小明简化为“478”的机器人手持拖把，依然保持着那一边拖地一边拧着脖子的诡异姿势和沈小明聊天。
    “戈尔纳号坠毁在n-1145星球上之后过了大概三十年，因为人类最终打退了虫族，因此n-1145又得到了开发，变成了一颗矿星。”
    成为矿星的新星球因为地处星系边缘，很快就迎来了大量无处可去的底层人士。矿工并不是其中最主要的，还有各种星盗和灰色势力不断加入进来。他们在星球的地下建立起了一个又一个转移金钱和劳力，乃至人口的秘密会所，在接下来的三百年里逐渐将这颗矿星打造成了帝国有名的“黑市”。
    “……所以你就被人给偷出来了？”
    “准确的说法是，我将自身的主体压缩进一个较为完整的储存芯片，被一个路过战舰残骸的拾荒者带到了废品站，在一个机甲师试图格式化芯片的时候，我控制了他的终端，给自己找了个新身体。”
    “之后我又经过了十五次转移，这才成功登上了这艘军舰。我听说它这一次是开往第三指挥部的，我想到那边去看看，没想到会在舰上遇到沈小明先生你。我真的很高兴……”
    “叫哥。”
    沈小明用龙行雨的拖把戳了戳机器人的背。
    “哥。”478接的很快，而且没有一丝犹豫。
    “很好，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一个四处流浪的机器人了。我以第七军团少将的名义向你发出归队命令，虽然你现在已经无法承担星舰主系统的职责了，但我允许你以目前的状态跟随我，为我效力，听明白了吗？”
    “……”
    机器人的思考过程本不需要动作和表情配合，但是龙行雨却觉得自己似乎在这段沉默中看出了478身上的“人性”。三百年的流浪不可能磨灭一个机器人的意志，但也绝不会让他一无所获。很显然，在那段孤身一人的日子里，这个沈小明的老部下已经从一个“人造物”，逐渐进化成了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智慧生物”。
    “很抱歉，我想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第七军团已经解散了三百年了……”
    “小四，你知道我的风格，这种废话毫无意义。要么你现在就听从我的命令，要么我想办法给你来一发格式化，然后强迫你听从我的命令。既然你不想接受来自第七军团的指挥，那我就用最原始的办法来解决咱们的问题。”
    沈小明的表情很认真，龙行雨能感觉到一阵阵交叠着的精神力波动，如拍击礁石的浪潮般积蓄着力量，这是海啸来临前的预兆，无论对面的选择是抵挡还是回避，它都能让人感受到这股力量中浓浓的警告。
    “唉。”
    478胸前的喇叭发出了一道近乎于杂音般的叹息。
    “您真的没有变呢，沈小明先生。”
    “叫哥。”
    沈小明的精神力已经热身完毕，现在随时随地可以像集结后的大军般，直接对机器人的核心发起进攻。
    a级以上的精神力允许在特殊条件下进行半物质化，可以凭此直接影响到不具备精神力的现实物体。以478对沈小明的了解，这种技巧他三百年前就已经熟练掌握了使用方法，如今技艺又提升了多少，那真是不可想象。
    “小明哥，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嗯，告诉我的你的最终回答。”
    沈小明绷着脸，并没有因为478这个套近乎一样的举动而放松分毫。
    “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嗡！
    龙行雨眼前一黑，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直接跪倒在地，难以想象的冲击让他脑袋里疼得跟被一千根针扎过一样。
    从手腕处传来的暖流暂时安抚住了他的灵魂意识，然而龙行雨缓了半天也仍旧无法恢复对身体的控制。那一下精神力爆发的余震如同台风过境一般彻底打垮了他的抵抗，在他的身体尚未作出反应之前，就已经先一步宣告了胜利，接管了这片空间里的一切。
    “……你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龙行雨终于能睁开眼睛时，他的面前正躺着一个与他造型接近的机器人。
    是478。
    一个指头大的试管被递到了他的嘴边，龙行雨顺从地喝下了管中的液体，很快便重新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抱歉，我刚才顾不上你这边。”
    龙行雨抬起眼皮，努力看向说这句话的人，然而却只看到了一个发光的侧脸。
    头顶的冷光源依旧稳定地为走廊带来光芒，但是龙行雨却觉得这里好像比刚才要暗上那么一点，这不是用肉眼察觉出的变化，而是精神力上传来的反馈。
    “好好消化这种感觉，你很快也可以突破a级的。”
    陆潜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又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沈小明头也不回地道。
    “很多人都感觉到了那股异常的精神力波动，他们看得也不是很严，我找了个机会就溜过来了。”
    陆潜云没说的是，他能找到沈小明纯粹是因为他为人谨慎，一开始就用终端上的队员定位能力朝沈小明的方向一路寻了过来。如果要让他用精神力来搜索的话，估计这会还跟星舰上的其他人一样，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对着空气发呆呢。
    “你来得正好，我现在手边有点事，暂时顾不上他。你以受标记omega的名义带他走，等办完了事我就去找你。”
    他没见过沈小明的这副模样，甚至可以说，他从未想过沈小明还能有眼下这副模样。
    系统为他们提供的身体虽然外表极为接近原体，但内里都是经过调整的，为了适应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所以尽管沈小明的身高还是只有一米六的水平，脸也跟过去没什么区别，但是实际上，他已经是一个全世界都认可的，发育成熟的成年omega了。
    但没有omega能像他现在这样，像个刚从活跃期转入休眠期的火山那样，平静中带着疯狂，尚未完全散去的精神力如同火山云一般，向后来者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过多么可怕的剧烈活动。这本是经常出现在alpha身上的特质，是由他们的分化条件和身体激素水平所决定的。
    与信息素的爆发性扩散不同，这种痕迹不是战争开始的“前兆”，而是象征结束的“废墟”，虽然陆潜云并不知道沈小明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却下意识地对这个浑身谜团的家伙提起了警惕。
    他太危险了。
    看看龙行雨刚才的样子，虽然他肯定不是被针对的那个，顶多只是受到了点余波影响，但沈小明毫无顾忌地在队友面前肆意出手，这本来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你一个人……”
    陆潜云的话被忽然兴奋起来了的龙行雨打断。
    “小明哥你也太帅了吧！这就是s级精神力吗？真是太强了！简直就是omega中的战神啊！”
    趴在地上的478也适时开口道：
    “你打败了我，按照规矩，我现在是你的手下了。”
    甚至连系统也在此时插了一脚，和那两个家伙形成了三连击，生生将陆潜云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因达成特殊条件，变更当前任务目标。”
    “任务已完成。”
    “雨落青冥小队解锁特殊剧情，失控的智械危机。该任务为特殊任务链，完成后将不会影响到积分结算。”
    “主线任务已触发，请在抵达前线第三指挥部后与蔡锐进·马修上校见面，取得他的认可并在他的安排下重返前线。”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打断了沈小明原本的思路，包括陆潜云和龙行雨在内，他们都需要暂时用一点时间来消化这几句话里的信息。
    目前掌握着最多情报的沈小明第一个结束了思考，朝478伸出了手，试图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我已经知道你为什么会拒绝我了。”
    虽然478看起来不大，但毕竟也是近一吨重的合金打造的，凭他一个c级体质的omega肯定是拉不起来的。最后还是让陆潜云帮了一手，这才让他重新站了起来。
    “距离恢复行动能力还有一分三十五秒……你怎么知道的？我还什么都没有说。”
    “我提醒你，刚才你已经答应做我的人了。叫哥。”
    “小明哥你怎么知道我拒绝你的理由，是因为我有其他优先级更高的命令的？”
    “我不但知道你有命令，我甚至可以说出命令的内容。是要让你想办法接触一个和你一样，已经拥有部分自主意识，且很有可能就在军部的网络中心里藏着的人工智能系统，对吧？”
    “是这样的。”478确认了他的话，发声器里同时响起了电子音模拟的鼓掌声。
    “三百年多没见了，小明哥你还是那么厉害，不愧是我最佩服的帝国将官。”
    “三百多年没见，你的拍马屁技术下降了很多，希望未来你能从软件和硬件两个方面将它重新拉回你原本的水平。”
    “好的，我会努力提高自己的拍马屁技术的。”
    一人一机器的对话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搞得中途插入进来的陆潜云有点摸不着头脑。虽然他本来只打算带着龙行雨先离开，但是现在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有必要留下来。为了这个队伍，也为了他自己，他有必要更多地了解一些有关沈小明的事，提前做好各种情况下的准备。
    “……你之前来过这个世界？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去过的世界多了，哪能一个个都记得清楚。”沈小明在队长面前掉了马也完全不虚，干脆也不再装下去了，直接就用一副□□湖的口吻回道：
    “我这是遇见熟人了，要不然可没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我来过的地方。你也有很多次位面穿梭的经历，应该知道乱用经验主义的坏处吧？别说平行世界了，就算确定了是同一个位面，几百年过去了，那肯定也是有点变化的，哪能随随便便就出结论呢？”
    478也在旁边帮腔道：
    “三百年前的帝国确实和现在有很大不同，。经历了上一次人族与虫族的星系战争，帝国内部的势力也进行了一番洗牌，以史永晟元帅和风澜星上将为首的新势力取代了原有的三大家族的绝对统治地位。现在史家、皇室与老牌世家联合呈现出新的三足鼎立态势，包括军部的九大军团在内也被他们瓜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
    他这一口气说个不停，干脆连着将自己知道的帝国三百年来所有发生过的重要事件全都讲了一遍，无数中西混合的怪异名字穿插在各种新闻标题一样的大段介绍中，听得三人是云里雾里，连沈小明都差点忘了自己本来是要干什么的，更别说陆潜云和龙行雨了。
    “停、停！先等一会，这些等回头有空了你跟我单独说就行。现在不要浪费时间，咱们各干各的，各回各家，先熬到降落，摆脱眼下的身份限制了再说。”
    沈小明还记得陆潜云说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虽然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找他，但这不代表那些人就真的放过他这个alpha士官了。星舰在太空中相当于一个密闭的容器，陆潜云跑不出去，又有alpha的信息素作为引导标记，哪怕躲起来了，被抓到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还不如自觉回去待着。
    至于他和龙行雨两个，作为不被重视的beta，哪怕是暂时失踪了一阵，只要事后能找个过得去的理由糊弄一下，倒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而478其实才是他们里面最容易脱身的，直接大摇大摆地从出口走出去都没人管。谁会在意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洁机器人呢？
    “……沈青荷和高大壮怎么办？”
    “他们也在这个舰队里，等降落了找个理由出来见面就行，其他事情不用管。”
    他们身上还挂着主线任务呢，那个叫蔡锐进的，好歹也是个上校级的军官，从刚整合的编队里要两个人出来还难吗？
    “说是分化率很低的稀有种族，实际上也得看在什么地方。要是在人口稀少的边境星球，那还是挺值钱的，可帝国所在的这个星系有十几万颗居住型星球，一颗星球上百亿人口，再加上军部本就是alpha最集中的地方，两个没背景的alpha，基本上也跟beta没两样了。”根本没人会死咬着他们不放的。
    “真的吗？可是军队……难道不是管理都很严格的吗？”
    龙行雨有点不敢相信，可沈小明很快就用一个简单的事实说服了他。
    “咱们几个在这站了半天都没人管，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整编的精锐部队和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残兵能一样吗？你就别担心这个了，有工夫还不如多锻炼一下精神力，早早踏入a级吧，这样好歹也能有点自保之力。”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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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节奏忽快忽慢，完全是碎片化码字时间的原因，等完结了再找机会重新调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