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场修建于宴会厅旁边的地下一层，即使不用看大屏幕上的特写镜头，他们也可以站在阳台上直接看到下方的战斗场面。
    沈小明对高大壮信息十足，但架不住龙行雨不断在耳边催促，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凑过去，在最靠边的位置上寻了一个可以勉强看到下面的角落站定。
    “行了，你就站这看吧。”
    哐！
    擂台两侧的金属门缓缓升起，露出两位热身完毕，一切准备就绪的健壮身影。
    就像主持人介绍的那样，高大壮在体型上明显拥有着一定程度的优势。即使对方也同样是身高超过两米的s级alpha，但是人类的极限就摆在那里，这是无法避免的。
    不过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高手而言，体格并非是主宰战斗结果的最重要因素，经验、反应、以及同样受体格大小影响，但却是与其成反比的速度方面，这些都很重要。
    “区区摩根家族，敢对小姐无礼，该杀！”
    打架之前先放狠话，这都是擂台上的老传统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生死决战，牛皮吹上天都没问题。
    “怎么不说话？是心虚了吗？还是说你怕了？”
    王良朋四肢修长，肩背腰腹处的肌肉虽然也很发达，但明显是倾向于敏捷型的选手，此刻嘴上挑衅不停，脚下也开始了移动，直接就绕着高大壮走起了圆弧。
    “上啊！打他啊！”
    “我压了你十万！一定要赢！”
    听见有人在喊自己下的注，沈小明这才意识到眼下正有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只可惜他手上的现钱太少，就是一赔一百也赚不了几个钱。
    “你们在这等一下，我去借点钱。”
    整个大厅里沈小明只认识两个人，举办聚会的那位alpha上校就算愿意借，八成数量也不会太大，因为他本来就会给自己看好的人下注，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余钱拿来给他。
    “史上校！”沈小明站在人群外围朝里面喊了一声。
    他相信对方s级的精神力，一定能从嘈杂的叫嚷声中分辨出自己的声音，因此也没怎么停顿，果断又补上了后半句。
    “借我点钱下注吧！回头赚了分你一半！”
    他喊的时候很多人也同样听见了，离得近的立刻就扭头过去，用又惊又疑的目光盯着他打量，似乎想要重新评估他和史家的关系。
    又过了片刻，人群从中分开，史英志顶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表情不善的护卫。
    “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借多少，或者干脆你自己去下注也一样，赢了分我一半就成。”
    “下给谁？”
    这番对话让很多暗中期待沈小明吃瘪的人都吃了一惊，一方面他们没想到史英志竟然真的会出来见他，甚至还答应给他借钱，另一方面他们也挺吃惊沈小明脸皮的厚度的，因为他毫不犹豫地给出了一个史家人绝不会喜欢的答案。
    “……当然是下给我的人啊！这不明摆着的嘛！”
    “好一个摩根家族！你是真当我史家无人了？”
    这话当然不会是史英志那种人说得出口的，这是她身后的两名护卫之一说的。
    “老大们谈生意，小弟就闭嘴站一边去，这么没眼色的吗？要不要借钱赶紧给个话，我怕等会他们就打完了，白白损失最大的一笔。”
    他这句话当然是认真的。此前高大壮的实力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未知数，即使是常年坐庄的老油条也很难估量出一个合适的赔率，为此他们会刻意将其设置得更高一些，以吸引更多的人来下注。
    说完沈小明又朝两边看了看，摊开手道：
    “还有愿意借钱给我的人吗？和史上校一个比例，赢了分你一半，有借的吗？”
    一个穿着便服的alpha晃着酒杯笑道：
    “赢了分一半，那输了怎么办？”
    “输了你要什么都可以，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反正我也不会输。”
    沈小明这边尚能维持表情不变，但提问的alpha却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地收了回去，似乎是在衡量他这番话的可信度。
    “赌这么大？那要是我赢了，要你在这里被我标记呢？”又一名看似不怀好意的alpha军官插嘴道。
    “没问题啊，”沈小明依然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只是眼神朝对方那里转了一圈。
    “首先你得赢了我，其次你还要想好，对我说这种话，如果被我赢到最后的话，很可能会用那笔钱买杀手报复你哦。”
    沈小明不是本世界的人，不会为了这种带有歧视omega性质的话而感到生气，但是他现在顶着“摩根家族”的名头，无论如何都必须有所表示，否则便会在圈子里被人鄙视。
    帝国成立千年，尚未有过军部的高官在前线被暗杀的先例，但是沈小明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让对方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很快就会成为这个打破纪录的人。
    “够了！”
    史英志冷哼一声，蕴含精神力的声波刺醒了差点陷入幻觉的alpha军官，也同样驱散了周围看热闹的人。虽然她的实力并不见得就能碾压在场的所有人，但史家的影响力摆在那里，没有人会为了这点小事冒险。
    “一百万，够不够。”
    “我不太清楚你们这里的消费水平。”沈小明这句话也是实话，只可惜对方看起来好像不信。
    “既然都帮了这么多忙了，那干脆请您替我过去把注下了吧，免得我还要在里面多挤几个来回。”
    作为一名拥有正常道德观念的本土omega，史英志很能理解他不愿意与陌生alpha产生过多肢体接触的心情，再加上这确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当即就指挥一名护卫去办这件事。
    “你的胆子太大了。”
    这句话听在其他人耳中，很可能会误会是在指刚才沈小明说输了“要什么都可以”的事，但是沈小明却知道对方是在警告自己，因为他刚才对那名alpha用了精神引导类的技巧。
    “啊，被您看出来我是虚张声势了吗？果然不愧是海蓝史家的最强omega，厉害厉害。我看我还是回我那角落里蹲着吧，这个地方太容易让我神经紧张了。”
    沈小明说完转身就走，史英志也没有阻拦，很快就回到了她原本所站的位置。
    有全程旁观的中级军官将这件事汇报给了马修上校，但却只得到了一个“不用管他”的回答。他们也不知道沈小明早跟对方谈好了交易，还以为上校是看在摩根家族的面子上才放过沈小明一马的，回来之后也没有多说，只是在相识之人试图给王良朋加注时稍作阻拦，劝他们看看再说。
    再说擂台上这边，沈小明出去转一圈的工夫就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时间，而擂台上的两人甚至还没有正式开打，只有王良朋在绕着高大壮不断地试探。
    “打啊！你倒是打啊！”
    “快点动手！老子都等急了！”
    阳台上的喊声并没有打乱王良朋的节奏，他的经验确实相当丰富，虽然被称作“打法凶悍”，但在面对陌生对手的时候却能保持相当程度的冷静，不见破绽不出手。
    “……快点结束，我还等着赚钱呢！”
    沈小明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传入擂台的。
    “你的主子在催了，你还不愿意动手？”
    体型更大的一方拥有更强的防护与耐力，更长的打击距离，以及更快的爆发速度，如果高大壮一直这样以静制动地站下去，王良朋被迫出手，很可能会落入下风。
    所以他很需要让对方先动起来。
    “……好。”
    高大壮做出回应的瞬间，王良朋的攻击也应声而至，一记凶狠的上勾拳被他借着前冲的惯性释放出来，感觉就像要一下挑飞高大壮的脑袋一样。
    啪！
    咚！
    两道几乎不分先后的响声打破了擂台场上的平静，面对王良朋的突袭，高大壮仅仅只作出了偏头的动作，而他的右手却已经曲肘向前，提前顶在了对方的必经之路上。
    因为身高上的差距，他这一肘无需抬得太高，便可以轻松对上王良朋的脖子，所以才能后发先至，抢在对方击中自己之前截断了这一次的攻势。
    面对这样精准的以攻代守，王良朋也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及时变招，用自己的小臂顶开了高大壮的肘击，随后立刻提膝撞向了高大壮的小腹。
    如果说寻常alpha的肌肉在绷紧状态下有如石块的话，那高大壮的身体就像是合金浇铸的铁甲，王良朋这一下不但没能将对方顶开，甚至因为他仓促间出手没找好角度，反而让高大壮抓住机会以胯打的方式反磕了他一下。
    “唔！”
    抢攻无果，王良朋深知一鼓作气的精髓，立刻朝后退去，宁可让出上风，也要避免高大壮在近身状态下对他施展擒抱类的手段。
    通过刚才的交手，他已经确定了对方的力量与防御均在自己之上，这么大的块头不是白长得，如果被对方压住，双方进入比拼力量和耐力的层面，他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脱身，更别说击倒对手了。
    以鲨鱼为绰号的他本就不擅长硬桥硬马的攻击方式，游走试探、伺机而动、慢慢积累优势才是他最为擅长的打法。
    接下来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开场的阶段，一人居中不动，一人绕周摸索，很快又引来了阳台上的一大片催促和骂声。
    不过很显然，这一次王良朋不可能再拖延那么久了。
    他的格斗技术大多都是从古籍中学习而来，又经由自己的实战经验补全，虽然不如现行的军用格斗术那样简洁流畅，但胜在后劲十足，每一次出手都留有进退的空间。气势凶猛只是他的打法风格，实际上他本人是很谨慎的那种性格，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让他做到护卫队长一职。
    没有退路的王良朋发起了他蓄势已久的真正攻击，连绵不断的拳影与他交错变幻的脚步一起交织成一片死亡之网，从各个方向罩向了高大壮的要害部位。
    咽喉、肚脐、下阴，乃至后腰和肋下，全都是王良朋的重点攻击对象。
    而高大壮也同样展现出了不逊于对方的格斗技巧，仅仅凭借小范围的移动便成功挡下了对方的大部分攻击。至于命中的那几下，以他那丧尸级的恢复能力，根本不可能产生太大影响。
    “呼……我认输！”
    有史英志的许可在先，王良朋一口气拼掉了自己大半体力之后，便很痛快地选择了认输。
    他会上来打这种擂台本就不是为了钱，只是单纯想要和各种强者交手罢了，顺便还能替史家出出风头。他的本职工作还是那个护卫队长，一切都应以此为最优先来行事。
    “你很厉害，期待能有机会和你来一场机甲决斗！”
    徒手格斗之所以在擂台上沦为贵族下注取乐的工具，就是因为星际时代有太多超越人力的科技兵器，哪怕是由beta驾驶的常规机甲，其战斗力也远超寻常alpha所能达到的极限，更别说是为s级alpha量身定制的顶级机甲了。
    事实上，在这个世界里，衡量个人战斗力的从来就不是“格斗能力”，而是“机甲战斗”的实力。
    高大壮很清楚自己并不会驾驶机甲，他的精神力也不允许他使用高级机甲里的脑波控制模式，因此并没有回应对方的约战，而是自顾自地扭头走下了擂台。
    “……真的赢了？”而且赢的还这么轻松？
    龙行雨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诚然他也知道高大壮很厉害，但他却没想到竟然能跟那个一看就非常厉害的什么什么鲨打成这样，简直就是没费什么力气，碾压级的胜利！
    太夸张了！
    “这才第一场，赢了有什么奇怪的。”
    沈小明可不像龙行雨这种外行，他不但能看出高大壮是怎么赢的，更能猜到他为什么选择这种方法来战胜对手。
    那声催促高大壮肯定是听见了的，而他最后还是选择了这种战术，这就说明以他的眼光来看，这样的打法会比主动出击结束得更快。
    有不善的视线朝沈小明这边投来，几个alpha军官骂骂咧咧地朝他这边走来，很快又被周围的其他人给制止了。
    “参加擂台的至少也有几十个人吧，估计要打个七八场，甚至十几场才能回去，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差不多了再来看。”
    沈小明带着三名队友离开了阳台，重新回到了宴会大厅之中。这里现在已经比刚才空了很多，稀稀落落的人群彼此都相隔着很远，明显是在谈一些不想被人知道的私事。
    让侍应生重新送上来一些食物和饮料之后，四人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边吃边等。
    “……同样是s级的体质，为什么实际动起手来会差这么多？”
    这个问题龙行雨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他也算是对各类小说设定都了解一些的人，从未听说一个等级之中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很简单啊，因为他们的标准定的粗呗。”
    与那些动辄十几个力量等级的体系不同，这个世界的人对体质和精神力的划分，直接就是根据仪器测量出来的数值来决定的。其标准是由人类的基因极限，再加上信息库里的历史数据所综合计算出来的，每个等级之中都包含有相当程度的跨度。这三个等级本质上并非是为了决定“强弱”，而是以此来筛选“适合”各种工作的对象。
    c级的体质和精神力代表“合格”，b级代表“良好”，而a级则是“优秀”，至于所谓的s级，实际上并不是指一个区间，而是泛指所有数值高于a级上限，即基因极限的特殊变异个体，所有才会有“达到a级上限的若干倍”这种说法。
    “非要细分的话，就按照区间总值除以十，分成a1、a2、a3……这样十个档次，s级以上也可以这样分，但是s1就是最低档，每档的间距和a级是一样的，这样又省事又方便。”
    “呃……那s级之上如果非要用这种数字档位来描述的话，岂不是很不方便？动不动就几十几百的，感觉一点都不霸气。”
    “那也比一个s两个s要强吧？叠到后面四五六个s，普通稀有超稀有，金卡闪卡彩卡，你当这是打游戏集星呢？”
    “……也是。”
    “最关键的是，那样搞对整个社会而言没有太大意义，头部的天才无需用一个数字或字母来证明自己，绝大多数的凡人根本用不着知道上限在哪。偌大的宇宙中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很有限，你就是有一百个s，难道还能一个人挑翻虫族母星吗？”
    “这可不一定。”
    一个柔和的嗓音此时插入进来，接上了沈小明的话。
    “……你是？”
    龙行雨不耐烦地扭过头，刚一开口便被对方的气质所慑，甚至连声音都不自觉地软了半截，又低了三分。
    那简直是一张跟神仙下凡差不多的脸，甚至可以说他整个人都仿佛是在发光一样。尽管对方的外表与他相比也不算特别出色，但是这种浑身上下弥漫着的“圣母”、“谪仙”一类的气息，却会让任何人都难以对他生出恶感，更别说当面和他敌对了。
    “我叫乐九韶，是第三编队的副官。我听说你是沈吟菲中将的后人，那你是否有听说过沈明沈少将？”
    ……不仅听说过，甚至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时候还能见上一面。
    沈小明挑了挑眉毛，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而这人看上去似乎也并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就继续说了下去。
    “沈少将身为一名beta，却锻炼出了a级顶峰的精神力，甚至凭此打败了许多alpha参谋，成为中将最信赖的下属之一，这难道不就是凭借个人力量改变命运的例子吗？诚然他也没有做下挑翻虫族母星这样的功勋，但是他的存在却为后世许多beta做出了榜样，向他们展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他是我最佩服的人之一。”
    “哦，这么说来，你也是一名beta吗？”
    “是的。”
    “嗯……”
    沈小明点了点头，拉住了还有话要说的龙行雨，二话不说地就转身走进了阳台，只给这位自称beta的副官留下了一个沉默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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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章确实写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