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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源
    坐上了景夜阑那辆黑色奔驰大g后,禹佑凉落下车窗又看了看不远处繁忙却有序的场景。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冒出了头,刺眼的夏阳开启了新一天的暑热,将黎明破晓前属于黑夜的事情变成了前尘旧梦。
    禹佑凉低头看着手心里的咖啡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中梦,明明是才发生不久的事情,却在日出后没了真实感。
    直到景夜阑坐上了驾驶座,车门关闭的声音将禹佑凉的思绪拉了回来。他长吁口气,关上了车窗,将裴鑫和所有发生的一切隔绝在了车窗外。
    这份忧郁的表情被刚刚系好安全带的景夜阑捕捉,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摘下金丝眼镜换上了一副墨镜,发动车子驶离了停车场。
    最开始的几分钟景夜阑和禹佑凉都是沉默的,可习惯了安静的禹佑凉却不太想与景夜阑就这样各自沉默地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只是几次三番他都没有找到合适话题的切入口。
    终于,禹佑凉的目光落在了身边放着的金丝眼镜上,有些没话找话地问:“景总戴的不是近视眼镜?”
    话一出口显得有些做作与愚笨,但景夜阑却温柔地回答:“不是近视镜,只是普通平光眼镜。”
    禹佑凉本来想继续追问景夜阑为什么要带平光眼镜?他的眼睛明明那么好看又温柔,但是话到嘴边禹佑凉又觉得这样问似乎带了些不寻常的暗示,为这本就有些莫名其妙的关怀渲染出更加不明所以的氛围。
    禹佑凉喝了口咖啡,把到了嘴边的话顺着咖啡咽回了肚里。
    景夜阑看着禹佑凉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觉得很好笑,于是也问他:“你不喜欢你们主任?”
    禹佑凉感觉这是一个用生命来回答的问题,上司的上司来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你的上司,考验人情世故的时候到了,一般的回答都会是笼统的,甚至有些逢迎的,这样的答案不说满分,起码可以及格。
    只是禹佑凉偏偏在人情世故的这门学科考试中从来都不及格,而且他对景夜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信任感,也不想在他面前变得虚伪。
    “不喜欢。”
    这样的回答有些简单粗暴,景夜阑却还是笑了笑,继续问到:“为什么不喜欢?”
    禹佑凉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到:“其实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本来就不是相互坦诚的关系,我所说的不喜欢是因为我不喜欢所有为了达到目的出卖了灵魂的人。”
    职场里对上司的不满甚至是轻蔑也是正常不过了,但“出卖灵魂”这样的说法景夜阑倒是第一次听说。
    “什么叫出卖了灵魂?”
    “说着违心的话,做着虚伪的事,所有的良善都因为人们头顶不同光芒而分出了等级,所有的恶意也会因为衣服的华丽而分出层次。”
    景夜阑笑了笑,这些孩子气的话听上去倒是令人身心舒畅,真实的世界里人们都为了保护自己都加注了太多伪装,坚甲不催护住血肉之躯,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前行路上承受更多的重量,难得禹佑凉还能存有这份孩子气。
    “嗯,我也不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景夜阑的这句话让禹佑凉感觉他对自己的态度中那一丝丝不知名的宠溺,难不成这位大名鼎鼎的南城机场集团二把手当真对自己有什么不能言说的企图?
    景夜阑继续问:“你现在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了吗?”
    本来上司关心下属的个人问题也是挺正常的一件事,可这个问题从景夜阑的口中问出,禹佑凉愈发觉得那个不能言说的企图存在的可能性光速递增。
    想是这么想,禹佑凉却还是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没有。”
    回答过后禹佑凉转头看向景夜阑,只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的弧度。
    禹佑凉有些不喜欢这样被盘问的感觉,问起景夜阑:“那景总呢?一直听同事们说起您,对您也是各种崇拜,景总应该早就结婚了吧?”
    这话有些赌气,不过景夜阑回答得倒也是坦然:“我没结婚,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
    听到景夜阑还是单身这件事禹佑凉很是惊讶,但那强烈的惊讶里藏了一丢丢不被承认的窃喜。
    “不会吧?景总这样的青年才俊还是单身?”
    听着禹佑凉这种形式的赞美景夜阑很受用,因为这是发自肺腑的赞美,而不是那些面上的客套。
    禹佑凉问出这句话后觉得氛围愈发古怪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能再次陷入了沉默,握着早就凉了的咖啡转头看向了车窗外倒退的风景。
    车厢里的空气一时比窗外的夏至日还要闷热,禹佑凉努力想要找寻些话题来缓解此时的尴尬,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于是把早晨的那个疑问拿出来问了。
    “景总,你身高是多少?”
    问出来的那刻禹佑凉觉得自己简直傻透了,怎么会问出一个这么愚蠢的问题?
    不过景夜阑倒是不介意,回答到:“190公分。”
    禹佑凉怔了怔,自己居然没猜错,景夜阑的身高果然是190公分。
    见禹佑凉对自己有防备,景夜阑便向他解释到:“其实是你父母拜托我照顾你的。”
    事情发展得有些峰回路转,禹佑凉有些没想到在他逐渐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后,会得到一个这么不在预料的回答,刚刚在阳光下升起的五彩气泡碎成了泡沫。
    “啊?我父母?”
    景夜阑带着墨镜,从禹佑凉的角度来看他应该是目视前方,但禹佑凉似乎有察觉到了一丝余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是,你父母之所以会外调都是为了要帮我。”
    “为什么?他们只说是因为工作需要。”
    禹佑凉有些听不懂景夜阑在说什么,景夜阑便耐心地为他解释起来。
    “这两年集团的战略方向发生了些改变,就像你们聊八卦时经常会说的站队。如果按照这个说法,你父母都是我这个队伍里的人。集团的管理团队只是面上的一团和气,私下里各有各的心思。战略方向发生改变,有些领域便成为我的真空区,如果那样持续下去将影响到我的规划,我必须得安排我的人进入这个真空区。在这个领域里你父母是最合适的人,他们为了帮我所以主动申请调去外地新开的子公司。在他们临走前把你托付给我,要我一定照顾好你,所以其实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
    对于景夜阑说得这一大车话禹佑凉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他也大致了解了景夜阑想要说什么,他的父母为了帮助景夜阑完成职业规划所以愿意外调,与此作为交换就是景夜阑对自己的关心。
    如果换作旁人,也许有这么一位集团高层能够关心自己,应该会感慨自己的幸运。但不知道为什么,禹佑凉心底却升起了一种没来由的失望,平衡被打破,矛盾感骤起,一边庆幸事出有因,一边叹息不再莫名的关心。
    “我爸妈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与景总您的关系这么好,走之前也只是要我好好照顾自己,我想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所以景总也没必要对我有特别的关心。”
    景夜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看不出此刻的眼神,只是呼吸稍显明显。
    “人有千面,心有千变,刚才你说我是青年才俊,可也有些人会觉得我老谋深算,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禹佑凉嘟着嘴点点头,景夜阑看着禹佑凉这样的表情,又微微翘起了嘴角,“现在你知道我不是坏人了,对我是不是没有那么防备了?”
    禹佑凉有些惊讶,转头看向景夜阑解释到:“我没有防备你,我只是……”
    禹佑凉话没说完,车已经开到了他家楼下。
    景夜阑停好车摘下墨镜,看向禹佑凉的目光依然温柔至极。
    “怎么样都好,现在对你来说应该回家去洗个澡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说着,景夜阑朝着禹佑凉伸出了手,禹佑凉不明所以,景夜阑笑了笑,“给我你的手机,我把我的号码给你存进去。”
    禹佑凉这才反应过来,忙拿出手机说到:“你告诉我吧,我来存。”
    景夜阑笑着从禹佑凉手中拿过手机,把自己的号码存了进去,再备注好名字。
    禹佑凉接过手机看着通讯录上“景夜阑”三个字说到:“景总,那我给你打过去。”
    禹佑凉觉得礼尚往来,也应该把自己的号码告诉景夜阑,不管他是不是需要存入手机。
    “不用了。”禹佑凉有些怔愣,可还没有回过苦涩的味来,景夜阑继续说到,“我有你的号码。”
    “喔。”
    禹佑凉一时说不清这一刻的感觉,如果一定要描述的话,应该是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吧。
    心中起了层层波澜,但是禹佑凉的面上依然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我回去了,今天谢谢您了,”禹佑凉打开车门,下车同时回头说到,“您开车小心。”
    “嗯,回去休息吧,有事找我。”
    禹佑凉“嗯”了一声后关上车门,走了几步转过身,景夜阑已经开着车离开了,耳畔似乎又响起了景夜阑好听的声音,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一场梦。
    禹佑凉叹了口气,转身上了楼。
    进了家门后,禹佑凉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但自从今天见了景夜阑后,他第一次觉得家中似乎过于安静了,刚才是不是应该请景夜阑上来喝杯清茶呢?
    在思维发散前,禹佑凉忙摇了摇头,把那些奇怪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出。景夜阑只是答应了父母来照顾他,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禹佑凉走进了浴室,换下一身制服扔在了门外,打开了花洒,把水温调得很高,站在花洒下任热水将白皙的肌肤冲得泛红。他低头双手撑在墙上,湿漉漉的头发搭在了额前,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这是放任思绪飞驰的好时候。
    脑海里出现的还是景夜阑,这个他认识不过短短一个小时的男人却已经三番两次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了。
    “这是加热的火腿芝士可颂,我让店员多加了芝士。”
    “咖啡是常温的,虽说是夏天,不过大早上还是不宜喝冰饮。”
    “我一直在关注着你。”
    “我有你的号码。”
    禹佑凉觉得自己的大脑像台放映机,将与景夜阑发生的一点一滴重映了一遍,景夜阑温柔的眼神、低沉的语调、儒雅的气质、木系的香水味和天赐的容颜。
    禹佑凉不知不觉露出了一抹幸福羞涩的笑容,无伤大雅的回想不会影响任何人,却能给自己带来些许安慰与甜蜜。
    思绪继续放飞,他顺着景夜阑的脸颊向后看去,居然看到了一片满是繁星的夜空,如宝石般嵌着那些他叫得出或叫不出名字的星座,但所有的星座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景夜阑黑曜石般的眼眸。他就像一个天神,安静地坐在繁漫星空下,神圣得不容亵渎。
    禹佑凉凝视着景夜阑,这个人他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厌,他可以就这样坐在景夜阑的身边发一辈子的呆。
    安静的景夜阑转头看向了禹佑凉,不知怎的,在他转头那一刻禹佑凉从他的眉眼中看到了一丝忧郁和迷茫。
    禹佑凉想要安慰略显彷徨的景夜阑,偏偏夜空中绽放出了绚烂的烟花,紫气流金引领着五彩缤纷,大气又华美。景夜阑抬头看向烟花,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景夜阑看烟花出了神,禹佑凉看景夜阑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烟花结束,眼前的景夜阑也消失不见,禹佑凉四下寻找却不见景夜阑的身影,却在那夜幕深处看到了一对绿色的眼瞳。
    禹佑凉双手紧握,他认出那对眼瞳就是袭击他的那只野兽。
    野兽从夜幕中一跃而出,禹佑凉下意识地转身猛跑,可野兽在身后穷追不舍,不知道跑了多久,禹佑凉发现前面依稀有了光源,于是他奋力跳进了光源里。
    周遭亮堂了起来,他竟然来到了候机楼,自己穿回了制服正在检查旅客,而那名旅客就是和凌梓惟合力抓获的那个毒贩。
    禹佑凉觉得惊慌正从心底向全身蔓延,他猛然想起为什么会觉得那头野兽的脸会似曾相识了,因为那张脸与这个毒贩很是相似。
    记忆打通了关窍,一个节点又一个节点亮起了灯光,禹佑凉倏然转过头,发现那天和自己一起在岗的同事就是尚德利,那次一起表彰的除了他和凌梓惟,还有一个人就是尚德利。
    思绪骤然停止,禹佑凉回到了现实,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浴室的墙壁,直觉告诉他这次的事件与抓毒贩那次一定有关。
    想到这里,禹佑凉忙关掉花洒,一边穿着浴衣,一边急忙跑出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