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衙司冲突
    “林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并非是这个意思。”王默压低声音说道，“再说了，那些宦官也没有理由用盗劫的方式取走税款，本来税款就是他们的，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林时恭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转口问道，“那王大人觉得，税款会被谁拿了呢？”
    “目前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猜，真要猜一个出来的话，我觉得应该是某个富户人家吧，不过这个猜测也只能仅供参考罢了。”
    听了王默的话，林时恭没有怀疑，两人一起翻查税款记录，最后得出结论，武城县有四个富户人家，分别是刘家、乔家、范家和常家，统称武城县四大富商。
    这四家富商皆有商号，并且上缴的税款也十分庞大，占了武城县全年税款的八成，可以说是鼎立在武城县甚至高唐州的财富顶端了。
    如果说有谁对官府的缴税政策不满，那么也就只有这四家富商，以此推断，将税款窃走的也很有可能是这四家富商当中的人。
    “刘乔范常，这四家里面，有没有哪一家抵触过或者反对过缴税政策？”林时恭想到了这个点。
    “哎，林大人，你太小看他们了。”王默摇头哀叹，“别说这四家富商，普通农民都对缴税政策有意见，可以说整个武城县的县民都反对过缴税政策。”
    “这是为什么？国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他们反对的理由呢？”林时恭刚问出口，还没等王默回答，便知道了原因，“难道是因为宦官？”
    王默点了点头，“不错，自从万岁爷亲派的宦官来到高唐州，一系列的缴税新政出台，他们利用高于官府的权利对县民进行课税，那八十万两便是他们今年缴收的税款，据说比去年多了几倍。”
    林时恭查看了去年的课税记录，果然发现去年的课税税款少之又少，不足二十万两，而今年上缴的税款却高达八十万两，这令林时恭不禁觉得，税款的失窃，每一个武城县县民都有夺掠的动机。
    与此同时，林时恭又觉得痛心，本来山东饥荒闹了两年，老百姓哪里还有能力缴税，宦官执行课税新政，完全是把武城百姓逼上了绝路，以这个层面来看，税款失窃事件的发生似乎又成了合乎情理的事情了。
    “王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随着紧张的汇报声传来，几名衙役仓皇着匆匆走进书房。
    “怎么了， 慌慌张张的？”王默放下书册，疑惑反诘。
    “那个……杨大人和顾大人他们跟驿站巡检司的廉将军发生争吵，有几个捕快和佥点弓兵还打起来了！”
    “你说什么！”王默顿时拍案而起，一脸愕然，“快带我去看看，这事可不容小觑！”
    王默和那几个衙役匆匆离去，林时恭本想跟上去，可目光却被书册上的一行字吸引住了。
    “万历四十三年，曹家被收税十万两？”
    林时恭皱下眉头，不禁觉得这行记录有点古怪。
    万历四十三年就是去年，武城县全部税款也就二十万两，几百户人口，怎么偏偏曹家就缴了这么多？
    更古怪的是，被收税如此严重的曹家，今年却没有再缴税，这又是为什么？
    林时恭没有多想，他将这个疑点存入了脑海里，紧接着便跟着王默他们前往事发地点。
    武城县的驿站位处郊外的一片贫瘠荒野之上，原本此处荒无人烟，可林时恭和王默赶到的时候，驿站两侧却围满了一群人，将近有几百号人，各个都是杀气腾腾，仿佛只要谁动了手，立马就能引起一场斗殴。
    事实上，斗殴在这之前早已发生，林时恭看到在驿站两侧有几个受伤的捕快，可见是方才发生的冲突导致受伤的，但这几名捕快虽然一脸愤恨，却不敢发怒，毕竟围在他们周围的弓兵将近有一百多名，一个个凶神恶煞，谁见了都不敢招惹他们。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王默来到两拨人之间问道。
    “这就要问几位大人了。”一道威武的声音响起，林时恭和王默回首望去，却见在驿站里头坐着一名脸方耳直、鼻挺腮大的魁梧大叔，看似已有五六十岁，翘着阔腿，脸上满是嫉恨之色，林时恭这么一看，打自内心就觉得他就是那群弓兵的长官。
    毕竟这名大叔挺着将军肚，满腮胡须，袒胸露腹，谁人看了，都知道他是一名将军级别的长官。
    林时恭猜对了，这名大叔是一名武将，名为廉野，现任武城县甲马营巡检司使。
    廉野的气魄十分强大，虽然他的姿势是坐着，可给人的感觉却相当高大，有种傲视群胸的感觉，不由地令人感到敬佩。
    但其他官员可不这么觉得。
    “问我们？呵呵，廉将军，你明知你做错了事，还要我们帮你清点罪行吗？”
    一道不悦的冷笑声传来，正是站在驿站一侧的杨左勤开口了。在他身边的还有顾成勋和严棠利两位大人。
    “罪行？”廉野冷然道，“我征战半百，如今已近花甲之年，我敢向天发誓，这么多年来，我廉野从未做过任何作奸犯科之事，何来之罪？”
    “既然你自称没有做错事，那你又为何阻止我们调查甲马营？”
    “开什么玩笑，甲马营可是巡检司管辖之地，你们府衙、州衙、县衙的人想进就进，可有把我这个巡检司使放在眼里？”
    “我把你放眼里，那你又把我们这些人放在哪里？”杨左勤指着廉野说道，“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一起税款失窃案，数额巨大，可失窃的地点恰好与甲马营相距甚近，我有理由怀疑……”
    “放肆！”廉野愤而起身，大声怒斥道，“甲马营巡检司做事光明正大，你们擅闯甲马营也就罢了，既然还质疑我们巡检司？你当你是谁？我警告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官员，哪怕是锦衣卫，哪怕是六部六科，就算是皇帝来了，也不得随意出入巡检司，要进甲马营，必须经过我的同意！”
    廉野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面色惊怒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