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党争之利
位处浑河防线之外的金州被王命印拿下,这就说明了,金兵防守微弱,并不为惧。
林时恭就是要用这个消息,给辽东军士打一针强心剂。
三天后,林时恭带着几名士兵回到了抚顺城,尽报金州大捷,众人无比惊喜,纷纷惊叹,林时恭的远瞩。
面对众人的赞誉,林时恭谦逊地回答道,“这并非是我的功劳,能攻下金州,大部分是王命印千总大人拼命得来的战纪。”
有了金州胜利的战绩,辽东总兵张承荫与巡抚李维翰便有了底气与信心,开始对辽东做进一步的收复。
由张承荫亲自率兵,五千兵马,浩浩荡荡朝着东北出发。
短短半个月内,张承荫派出的兵马,一路收复了多个地区,上马村、鸡冠寨、柴河堡、木奇镇等地皆都陆续重归明军的管辖之内。
当报信的士兵,将捷报带回抚顺城的时候,听闻这一个个捷报,众官欢喜,军心大振。
当然,派兵遣将,收复失地,这都是需要粮饷支持的。
辽河一带的粮饷已经耗完了,屯田地也尚未有所收成,就在整个后勤体制即将濒临崩溃的时候,郭鹏带着一船粮饷,抵达辽东。
这船粮饷将近有六万石,足以撑过这次粮饷不足的危机,郭鹏的主人,林时恭,也因此收获了不少军心,就连之前对他并不看好的官员,也逐渐重新审视林时恭。
在新一轮召开的作战策划会议上,林时恭还被邀请以作战顾问的身份前去参议,足以可见林时恭的地位已经非常重要了。
与前几次会议不同,这次的作战会议不再重视守城为重的思想,也不再在攻与守这两个选择上进行争辩,参会的官员,开始策划收复失地的行动。
虽然已经确定了接下来的目标,可不同官员都对行动策划的重点产生了分歧。
产生分歧的阵营分为两个。
以礼科给事中周永春、参政使过庭训、兵科给事中吴亮嗣、副将颇廷相、参将蒲世芳等人为首的激进派。
他们主张主动出击,收复失地,包括被金军占领的勾桐村,甚至还扬言,要在十天之内,征伐赫图阿拉,彻底推翻努尔哈赤的巢穴。
但正如他们的定位所形容的那般,他们的思想过于激进,因此,针对这个激进的行动策划,以总兵张承荫、巡抚李维翰、兵部主事孙鼎相组成的保守派,提出了异议。
保守派的阵营里,还有其他地方的军官,其中就包括清河堡的副总兵邹储贤、游击张旗、守备张云程等人。
此刻,作为副总兵,稳坐清河堡第二把交椅的邹储贤,语气低沉地说道,“我理解各位大人亟待收复失地的心情,但战争不是儿戏,一旦出军失败,后果是极其之严重的,故此我建议各位大人,三思而后决,别为了一个策划,便葬送了这些日子以来辽东各军的努力。”
“邹将军所言甚是。”作为激进派,给事中吴亮嗣赞同了邹储贤的说法,可他话里仍然有那么一丝异议的味道,“吾等皆是文官,略懂军事一二,在各位将军面前,无非是班门弄斧,但我对邹将军方才的话有些质疑,为何作战策划,会葬送辽东各军的努力?难道辽东军士的努力,不都是为了收复失地,扫真吗?”
“不错。”另一个给事中,周永春也附和道,“近些日子,我与叶赫部有过联系,他们称愿同明军共战一线,此机不可失也,若是能联合叶赫部,必能将努尔哈赤及其金军一并扫平,故此我建议,即日起,整顿兵士,以擒拿努尔哈赤为目标,进攻赫图阿拉,东征女真!”
不只是周永春,过庭训以及一众武官,也纷纷赞同周永春和吴亮嗣速战速决的思想。
听了这些人的发言,林时恭颇感奇怪,眉头微皱。
按理来说,武官们之所以急于征战,主要是近日他们守城守得过于憋屈,想出去打打仗,以证实力。
可周永春、吴亮嗣、过庭训等人不过是文官,为何也对出征,如此急躁?
林时恭抱着疑惑询问身边的熊明遇,后者小声地说道,“林大人,你有所不知,辽东的局势,每日都有记录,哪个官员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罗缕纪存,由于之前孙鼎相的主张得到了实现,故此朝廷方面对孙鼎相极为重视,一旦回廷,必将有赏,而周永春吴亮嗣等人则在整个辽东事件中,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功劳与成就,因此也遭到了朝廷的轻视甚至是谴责……”
听到这里,林时恭也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说到底,这都是党争惹的祸。
孙鼎相是东林党的人,德高望重,一旦他在辽东事件中收获了什么功绩,东林党必将会为朝廷所青睐,地位水涨船高。
而周永春吴亮嗣等人,则属于其他党派的人,此次援助辽东,没有什么功劳,自然其地位肯定会被东林党代替。
为了挽回这个局面,他们才会急于出战,不仅仅是出于对明军的自信而产生的底气,更是意欲靠着征战一事,收获人心,从而挽回失去的地位。
心想如此,林时恭都有点气愤了。
外敌当前,这帮人居然只想着给自己的党派争取利益?
林时恭才意识到,多党执政的弊端,原来在明朝万历末年的党争事件中,有了十分清晰的体现。
“诸位,我有话要说。”
为了各个官员的关系能够继续保持纯粹的状态,林时恭发声了。
“这场仗,非打不可,作战策划也必须拟定,但问题是,努尔哈赤及其金军的实力,我们暂且不晓,出征赫图阿拉,还是有一定艰难的。”
“艰难?”周永春冷冷地说道,“林大人,你是金州大捷的功臣,我尊你为上,但你以艰难为由,拖延出军速度,我就有点不理解了,究竟拖延作战时机,对你来说,有何好处呢?”
林时恭将手放在桌上,口唇微启,淡淡地说道,“周大人,我也很不理解,你说我拖延出军有好处,究竟我会有什么好处?我不是辽东本地的人,更不是武官,粮饷我自己有,俸禄我没拿,你说我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