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过李道远的府邸,李默感慨良多,这宅子又大又美,极尽奢华之能。
李道远倒不在乎李默怎么看,他不贪污,但受贿是常事,这既与他贪财的本性有关,但很多时候他却是奉旨受贿。
“京里其他人的宅子也这么奢华壮丽吗?”
“跟我品级差不多的都是这样,也有好一点的,也有差一点的。”
“你们这些人呀,这样折腾就不怕把这新朝给折腾没了?”
李道远笑道:“新朝新气象,不如此,如何能彰显新朝优于旧朝,李氏强过宁氏呢。”李道远引李默在园中水榭坐下,四周无人,李道远又道:“其实经过几次清洗,朝中旧人已经不多,剩下的几个也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现在折腾的都是河东时的旧人。仗着功勋胡折腾的人不在少数,的确是很麻烦。”
李默深有感触地说:“是有必要敲打他们一下了。你看从谁下手好呢。”
李道远道:“这……。你别这样看着我,你不会又要拿我开刀吧?!”
李默呵呵一笑,站起身来,望着这满塘碧绿的荷叶,良久方道:“我为什么要复建五军都督府,还不是要给他们一个后路。从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追随我,跟着我风风雨雨几十年,难道要我辣手摧残?我不忍心,可你们也不能咄咄逼人!真闹到手足相残的地步,那,我的心也会痛的。”
转身,却找不到李道远了,低头一看,李道远坐在地上,脸色苍白。
李默道:“你这又是怎么啦,不过是让你传个话,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
李道远扶着石桌想爬起来,口中辩解道:“没有,没有,我不是害怕,主要是身体虚,你也知道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我这浑身都是创伤,加上年纪也大了,我觉得我还是辞官休养吧。你看我去五军都督府如何?”
李默听了这话,不觉有些凄然,都说做皇帝好,可做皇帝也有做皇帝的难处,不做皇帝时大伙的心都悬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哪有那么多的花心思。而一旦做了皇帝,人人都觉得天下太平了,他们这么多年的辛劳要兑现了,问你要官要地位要好处,欲望一多,思想一滑坡,这队伍就不好带了。
李道远若是能去五军都督府,那当然是件好事,给大伙带个好头,让大批追随他打江山的旧人从此远离是非,得以安度晚年,岂不美哉?
李默握住李道远的手说:“多买良田美宅,少玩女人,少喝酒,好好安享晚年吧。”
李道远自号文武兼备,所以去五军都督府休养是很合适的,但大批文官若是也挤进去就有些不伦不类了,为此李默专门设了资政院,准备了大量的资政院学士、大学士的帽子。
退路搭建好之后,薛士农便捋起袖子风风火火地干了起来。御史台在建国之初形同虚设,被文武百官轮番嘲笑,搞的薛士农很没面子,现在终于到他崛起的时候了。
“傻瓜,看到了吧,连开元侯都退避三舍了,你还硬挺,你能斗得过薛家吗?”
“我呸,凭什么,他算什么东西,我们跟着主公辛辛苦苦打江山,他半道过来坐享其成,凭什么?”
“凭什么?凭人家运气好!你若是河东豪门望族,你也能被人捧着供着,可你没那福气,现如今是什么状况你没看清楚吗,连皇上都拉拢人家,不是说他外甥女,叫秦什么来者,已经进宫了,一进去就是美人,没两天就升了嫔,宠爱的不得了呢。”
“唉,真是窝囊,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到头来,居然,唉……”
“就别唉声叹气啦,去五军都督府也不错,高官得做,骏马任骑,俸禄又优厚,还是多花点时间在儿子身上,现在要做官是逢进必考,你若不识字真是连官都当不了,那才叫真完蛋。什么,你没儿子,我艹,那你还在这唧唧歪歪个屁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不赶紧回家生儿子去。”
……
身为御史台左都御史,薛士农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这完全得益于他当初的神机妙算。当初他一力坚持辞去京兆尹去御史台,家人都反对,说御史台是摆设,京兆府尹有干货。
怎么样,要么说头发长见识短呢,新朝初立为了稳定会对吏治宽松一点,这时候御史台就是个摆设,但用不了多久,一旦皇帝坐稳了龙椅,他是一定要清扫门厅的,那些污秽的东西,你不扫他是不会走的,他不走那怎么行,必须得清扫出去。
而这项艰巨的任务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御史台的头上了,身为御史台的一把手,你想闲也闲不下来啊。
唉,真是人红是非多,最近有些人在背后告他,说他贪污受贿。
纯属诬陷!
堂堂的河东第一豪门,还需要搞那些事,只要坐稳位置,保全家族,就什么都有了。
当然这件事不能不警惕,这段时间他得罪的人太多,难免惹人怨恨,这说不定是那个人在背后报复他呢。
事情可大可小,关键要看皇帝的态度。
这件事必须得赶紧调查清楚。
以前他可以通过他的妹妹薛琼英来调查这件事,他妹夫李道远是皇帝身边红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让妹妹稍稍施加一点压力,无有不成之事。但最近李道远跑到五军都督府去了。他这个人很不干净,要查他那是杀一万次头都不冤枉他,他能急流勇退应该是李默授意的,否则他不会退,因为根本没人敢动他。
妹妹这条线算是断了,那就只能拜托外甥女宋小婉拜托侄女探探风声。
宋小婉今年十六,三个月前进宫,两个月前被封为惠嫔,这女子温柔贤淑有才学,多才多艺人也美,得宠是情理之中的。
薛士农和宋小婉之间有秘密沟通渠道,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外人不足道哉。
宋小婉这日恰好陪伴李默,李默很喜欢这个女子,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就是不一样,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人也干练,年纪虽然不大,但行事却颇为稳重。
宋小婉虽然不想为舅舅做这些事,却又不知如何拒绝,就硬着头皮来帮忙了。
李默立即察觉到了她的用意,却没有点破,而是借她的口给薛士农带了几句话,勉励他好好干活,不要胡思乱想,为臣者但尽忠职守,是一定有好结果的。
宋小婉的脸却红了,以她的聪慧,如何不知李默已经窥破了她的小把戏。李默这话哪是说给她舅舅听的,而是在抽她的脸啊。
她把牙一咬,下跪向李默请罪。
李默倒是暗自惊喜,却故意道:“你何罪之有?”
宋小婉道:“宫人干政,乃是死罪。”
李默道:“嗯,你竟然知道,那为何还要充当他的耳目?”
宋小婉道:“臣妾一时糊涂。”
说罢泪流满面,仰起头,羞愧,惊慌,有些不甘,又有几分期望。
李默道:“你起来吧,念你年轻幼稚,朕不跟你计较,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还不过来为朕研磨。”
宋小婉大喜,连忙抹干眼泪过来伺候。
薛士农焦急地等了一晚,天明时分家人送来一封信,说是有人留在大门口的,来人把信放下就走了,没看清是谁。
信是宋小婉写的,信中如实转述了李默的话。
薛士农看过却吁叹一声,整个人都萎了。
家人不解其意,薛士农道:“她身处深宫,如何能送出信来,必是陛下已经知道了我的用意,借她的口来警告我。是我连累了她。”
次日薛士农上表,请求辞去御史台左都御史一职,回乡务农。李默没有同意,让他继续执掌御史台,为新朝整肃吏治燃烧自己的光和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