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一想,是啊,没什么好奇怪的啊?!奇怪的只是他去苍月谷这事,似乎知情人并不多,否则大家怎么会以为他失踪了呢?
这想法太绕了,我还是直接问吧:“苍月谷是你们龙家的禁地,他去那里也无可厚非,为甚么他要偷偷摸摸地去?”
“没错,苍月谷是龙家人的起源地,也是禁忌之地。龙爷会去那里,是因为龙家的镇魂之宝——六花铃破碎了。”莫老回答。
嗯,六花铃碎了这事我知道的,我甚至还亲眼目睹它碎裂的过程呢!不也正是因为它碎了,黄莺才陷入重度昏迷的么?
可这六花铃,跟黄莺,不,符樱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为什么六花铃碎裂后会导致她昏迷?
我默不作声,等他下半句。
“这六花铃,本来跟符樱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在它碎的时候,将符樱的另一半灵魂也震碎了!”莫老看了看莫云杉,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丝难以置信。
“这话什么意思?”我看着罗门生,他之前在电话里跟我提过,连族长奶奶都认为可以从荡失灵魂方面考虑。
我顺着莫老的目光,看着莫云杉。
明亮的灯光下,她保养得极好,脸庞白皙光洁,目光尽管没有焦距,但胜在清澈透彻,实在是看不出年纪已上了四十岁啊!
可莫老这话的意思让我疑惑了,他说出黄莺的名字时,让人感觉口吻相当陌生,不像是一个外公说起外甥女的口吻,更何况,这个外甥女现在状况不明。
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担忧,为女儿,为龙家,却不是为了黄莺!
我的心一沉,目光看向他时也变得有些冷淡。
莫老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叹了口气说:“殿下,事实上,我的女儿,与符家小子符承志婚后并未生下一男半女。”
“啊?!”我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震惊道。
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令人吃惊了!若莫云杉和符家当家并没有生儿育女,那黄莺的真实身份是……
“殿下,我们之所以都成您为‘殿下’,必然是因为我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身为先古羌族的王女,从千百年的沉睡中醒来,再被灌输一个全新的思想,拥有一个全新的身份,继续活在现代,这就是您现在的状况……”莫老目光如炬,看着我的眼神尽管存在着不可思议,但他还是起了崇敬之色。
“莫老!”在旁边一直沉默的罗门生,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你的言下之意,黄莺与云真一样么?”他的口气和看着莫老的目光不善,像是在怪罪莫老刚才那番言辞。
莫老被他打断言辞,眼神暗淡下来,默不作声。
我对自己的身份,在这一路的冒险中,早有觉悟。不过,被莫老再次被提及,我倒是有些意外。因为我一直觉得,我可能是陆吾口中,甚至晏安阳嘴里那个先古羌族的王女,但这事一直没个定义。
莫老现在是直接解了困扰我多时的困惑和迷惘,他告诉我,我便是王女,王女便是我。我的那些梦靥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往昔记忆。
可罗门生说,黄莺和我一样?!她不是符家的后人吗?难不成她也是从千百年前的沉睡中,忽然醒过来的?那她会是我梦靥中的谁?
不,不,不!我摇着头,思想出现混乱了。
海东青坐在我右手边,看见我这般苦恼,伸手摸着我的头,冷峻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担忧。
他的动作,有些熟悉,让我怀念起陆吾了。
海东青说:“这个黄莺,若不是你的外甥女,那她会是谁呢?”
“殿下,我想,你去过南海的悬浮山,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莫老还在沉默中,莫云杉先开的口。
“什么名字?”我的心咯噔一下,漏跳半拍。我看着她,手心里开始紧张。
“符听云!”莫云杉张合着樱桃小口,说出一个名字。
“你说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几乎合不拢,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符樱,不,黄莺的真正名字,叫符听云!”莫云杉注视着我,表情悲切地一字一字地重复着给我听。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黄莺是符听云本人?!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我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难以掩饰心中的苦楚,曾经出现过梦靥里的画面,一幕幕地,如同电影放映般,在我脑海里浮现——
“你叫什么名字?”
“哼!”
“好吧,说不定你也跟其他孩子一样,并没有名字。你就当我没问过吧!”
“站住,别走,我有名字,我叫符-听-云!”
◇
“姐姐,我很擅长临摹哟!你长得这么美,我替你画好多好多画像怎样?”
“呵呵,画这么多做什么?”
“当然有用啦,若许多年过去了,你已经不记得我们符家寨,你可以通过这些画来想起我们啊!还有,呃,我听我父亲说,你其实活了很久很久……”
“嗯,他没说,我是活了许久,久到我都忘记了自己跟你这般大小时的模样……”
“那我替你画下这些,等你已不记得你曾经的模样,你便回到符家寨来看这些画像!这样,你便能想起自己曾经的模样啊!同时,也会想起符家寨,想起我啦!”
“……好,谢谢你!听云!”
◇
那个婀娜的身影走入视线范围内,被一丫鬟装扮的女孩搀扶着,沿着门楼之间的回廊缓步走进承天楼,她身后白色裙纱一直沿着阶梯层层如潮水般展开,留给我满眼的绝美。
她站在承天楼门外,转头对我细声轻语地说:
“你若安好,勿忘初心!”
◇
“除了我的神仙姐姐,符家寨的其他人,杀无赦!”
那半人半脸的晏安阳咬牙切齿的声音刚落,那悲壮的号角声,顷刻响遍整座山谷,接着厮杀声、刀枪声、惨叫声,声声不绝。
我悲戚的身影,站在断垣残壁间,鼻子里充斥着烧焦的尸首恶臭,刚刚厮杀的血液残留四周。
那堆积成山的尸体,各种形态,面朝黄天,恐惧而绝望。
在那高高的城寨门楼里,我看见全身雪白的她,像被雪花拥簇的精灵,手中握着那支翡翠御笔,面朝皇天,恐惧而绝望。
她身下尽是我的画像。
听云——听云——
我想伸手触碰那幼小的身躯。
不料,那冰冷的身躯发出轻微的碎裂声,顷刻,在我眼前,碎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