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给章家带来的巨大的伤害,章仔钧蓦然地瘫坐在了地上。
见章仔钧这副模样,王延兴也不再多说,冷冷地说道:“章大郎!某不想跟你废话,你自己去跟章之源说这之间的经过,你让他来跟某说!”
说罢,叫人过来,把章仔钧领走,然后安排船只,将他送回泉郡去。
同时,也让燕弗,走合作社内部的渠道,将此事通报给合作社的每一个执事:
因为章家的小子犯傻,棉布之事,被卢琚看上了,这棉布生意中的获利,只能分出去一块。
想想还没到手的利润,就要被咬掉一块,而这还是合作社预期的最大的利润来源,众执事会如何想?
章家必须得为此付出代价!沉重的代价!
章仔钧走了,章之源还没来,而又一封军情报告书却自北面而来:翁山,由吴大、李藐和杜子欣三人联署的急件。
翁山会出何事?钱镠偷袭翁山了吗?
王延兴虽然南下了,可翁山会定期将那边的情况汇总送过来。
就在此前不多久,还跟钱镠交割过一批火器,难道钱镠拿了火器,掉转头来打翁山?
不应该啊!杜子欣的人在越郡和明郡渗透得很深了,钱镠若是大规模调动部队,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线。
偷袭不行。
强攻?那就更不可能的,越郡、明郡连船都没几艘了,如何去强攻翁山?
收住心思,不去猜测,直接展开。
一看,竟然是张武定投了杨行密,领兵突袭破了钱镠布置在苏郡的大营,而顾全武留给骆团所领的两万余人一半都没剩下。
随后,张、杨之兵乘胜夺下嘉兴,直逼杭郡城下。
只是,钱镠不是买了那么多树炮吗?怎么会一败涂地?
再细细看下去,原来,树炮并非无功,而是遇到了克星:骑兵!
南方诸军镇,普遍缺马,无法组建成建制的骑兵。
可杨行密辖下之地,却横跨南北。
他有马!
比起李克用、朱瑾来,杨行密的马队不过尔尔,可钱镠手下,却是连不过尔尔的马队都没有啊!
当骆团正在与张武定鏖战之时,杨行密的马队突然从侧翼插了进去。就像烧红的刀子切入黄油一般,毫无阻碍地将整个军阵搅了稀巴烂!
随即,军阵开始了溃散。
后背失去了防护的树炮,就像失去了蚌壳的河蚌一样,成了骑兵铁蹄下最诱人的美味。
溃散的逃兵,逃到了杭郡,而张、杨之兵也兵临城下。
缺少对抗骑兵的手段,钱镠无力在杭郡城下展开有效的反击。
而他的头号大将,顾全武,此刻却还在江城征战回不来。
一时间,只能被动地防御。
然而,而杨行密却没有立即强攻杭郡。他在从容地完成对杭郡的包围后,又开始准备渡过钱塘江,往越郡方向渗透。
越郡是钱镠新近攻占的区域,统治很不稳定,若是让杨行密越过了钱塘江南下,越郡、明郡都极有可能再次易手。
若是越郡再有失。
钱镠便只剩下逃往江城与顾全武汇合一条路了!
就在此时,钱镠派给事中罗隐去往翁山,请扬波军出手。
可王延兴留在翁山的兵力不多,依托水师守住翁山不成问题,要登陆跟杨行密大军作战就不现实了。执掌翁山的三人,不太想参与到这战事之中。
然而,罗隐只说了一个理由,让吴大、李藐和杜子欣齐齐地点头:“唇亡齿寒!”
三个人临机决定,出动水师,突袭杨行密在钱塘江畔立的水寨。
在轮番的火炮的嘶吼声中,扬波军的战旗从水面一直延伸到了水寨深处,直到最后,将一大片水寨,都点上,成为一片雄壮的火海。
而杨行密从张武定那里弄来的船只,也被毁了个七七八八。
侥幸逃脱残存的船只,便只能缩进运河中。
又怕扬波军的战船尾随攻进去,沉了几艘船在运河之中,将运河航道堵住。
固然挡住了扬波军,却也绝了杨行密继续南下的企图。
只是,接下来要不要登陆,帮助钱镠解这杭郡之围。三人却都是一致觉得,还是不要了吧……
如果钱镠买了那么多树炮都守不住杭郡,那也没有帮的必要了。
而只要钱镠守住了杭郡,那钱镠也好、杨行密也好、张武定也好,在这杭郡城下放多少血,就跟扬波军没关系了。
当然,话不能说这么直白,三人推了李藐出来打哈哈。
面对罗隐这个当年的同事,里面为难地说道:“罗公也看到了,扬波军水师虽然无敌于天下,可这战兵的数量,确实是太少了些……守住翁山已经是为难,更不用说是攻击杨行密这样的天下强军了。”
听到这话,罗隐心中默默地一叹。现在这局面,对鏖战杭郡城下的杨、钱、张三家都是巨大的消耗,唯有扬波军却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坐山观虎斗。
见李藐这样的态度,罗隐知道再劝下去,也是无用,便要求见福建观察使王潮。
听到罗隐这般要求,李藐当场表示没问题,还立即就派了船只,将他送往福郡。
一路晃荡,总算到了福郡,也见到了王潮。
王潮客气第接待了罗隐后,表示王、钱两家,唇齿相依,互为助力。
现在,钱镠有难,王家定然是要帮忙的。
扬波军水师在钱塘江上突袭杨行密水寨一事,便是例证!
只是,接下来的战事如何安排,却还是要由扬波军指挥使,也就是泉郡刺史王延兴来决策细务……
言下之意,你还是去泉郡找某的儿子说说吧……
罗隐强忍着一口血没吐出去,含笑着告辞了王潮,再往泉郡而来。
到了泉郡,知道王刺史新婚,连忙备了一份贺礼,带着去求见王刺史。
可王刺史却不在,刺史府内当家的是徐小娘!
得知是钱使君属下给事中罗隐求见,身为主母的徐小娘设下大宴,款待了这位来客。
徐小娘温文尔雅,知书达理,让罗隐有如沐春风之感。
只是,发兵打仗的事,还是得问阿郎……
阿郎身在何所?
大概是儋郡、或者崖郡、或者雷郡、或者闽城吧……
可能要找一找。
罗隐急得差点就哭了出来。
徐小娘也是个实心肠的人,不知道别人是故意在踢皮球,见罗隐一脸真诚,便找了张逢喜过来,让他安排一艘快船,去儋郡或者崖郡或者雷郡或者闽城找王延兴。
唉……罗隐是一声长叹啊!
从翁山到福郡,有一千多里地,他坐着李藐安排的船只,花了十天才到;
在福郡停了一天;
从福郡到泉郡,有三百多里,花了两天才到;
在泉郡又停了一天;
从泉郡到闽城又差不多两千里地……那得跑多久?
若是王延兴不在闽城呢?
从闽城到崖郡又要一千多里,从崖郡到儋郡,三百里……
一趟来回,三四个月的时间都去掉了……
等自己问到答案,回到翁山,那杭郡城,还在钱使君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