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才子,有很多种,有的,是李白这样的,一纸诗做,才华惊艳全国,让所见之人,顿时生出膜拜之心;不过,李白诗才虽然极高,可治政能力却是渣渣……所以,象他这样的诗人,只可能是仗剑走天涯,却不可能在治政道路上,做出什么作为。
相比之下,王安石也是一流的文学家和诗人,可世人记住他的,却还有另外一条:王安石变法!可以说,王安石是一位诗才高超,而有政治能力相当不凡的才子!
在这两类才子中,很显然,俆寅,跟王安石更象一些。俆寅是那种会写诗文,但更会务实的儒士。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地去怀疑天子。去怀疑已经统治了汉家子近千年的政治体制。
所以,当他看到天朝田亩制度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这是天下大同的善策。不过,细细地考虑后,也知道,这一套制度有些过于粗糙了,在实施的时候,定然会遇到众多的问题。
所以,当王延兴问他,这套制度有没有可能贯彻执行的时候,他确实有些不太有底气。
不过,他听到王延兴这声问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莫非王延兴还有别的策略?而这个天朝田亩制度,只是他抛出来投石问路的?
想到这一点,他连忙正色地对王延兴道:“继之可有他法?”
王延兴自然是有他法,他手中握着一对王炸,便是经过实际验证过的土地制度的大杀器:土改!
只是,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跟土鳖那个时候的形势全然不同。
土鳖所能依靠的力量,百分之九十都是一贫如洗的无产者。所以土鳖发动土改的时候,能无条件、零付出地将地主、富农的土地剥夺,然后拿来直接分掉。
而他现在现在所依靠的,却都是有产者……而且,其中还不乏豪富。事实上,王延兴自己本身,就是现在大唐最大的地主。
他以官庄的名义控制的土地,更是数不胜数,其数量,比起两大合作社攫取的土地合在一起还要多。
他要土改,那是要先改到自己头上去了。所以,这对王炸一用出来,先要把自己给炸到了。
当然,他倒不是舍不得那些土地,关键是,如果将土地直接分给无地的农民,日后,他们再要拿这田地卖钱,那不又成了失地农民了?
所以,就算是用土改的方法,暴力地将土地从大地主们的手里夺走,再分给众农民,等过些时间,难免又要土地兼并集中了。
所以,王延兴准备学第二种办法,那就是太宗改革开放的时候,搞的责任承包制!
事实上,现在王延兴控制的官庄就是将土地分隔成小块,然后以永佃的方式承包给了官庄的庄客。
而合作社的土地,将会走集体农庄或者职业化农场的模式,走规模化种植的道路。
除了这两种形势的土地,将会通过田税来进行差异化管理:按照每户的拥有的田亩数的多少,征收高低不同的田税税率。
小块的自耕农自有土地,每户五亩以内……若是按照每户五口人来计算的话,唐代五亩地的产量,还不一定够其口粮的,所以,这种情况,免其田亩赋税。
若是一户所拥有的田亩数大于五亩,小于十亩……当然,这样依旧算不上富足,却可以有些许余粮:对这种情况,每亩夏秋合计征收田税一斗……这个税率大概地相当于是二十分之一。
这个税率依旧极低,就单户收获来说,基本上也就是聊胜于无而大于十亩而小于五十亩的,税率才开始正常起来:每亩夏秋各征收田税一斗。
这个税率比起上一档位虽然翻倍,可总的来说,依旧不算高。
可当每户的田亩数答道五十亩以上,而小于一百亩时,税率立即再翻一倍,达到了夏秋各两斗的程度。以大唐的平均亩产来说,这相当于交两成的税。
这再翻倍后的税率,可就一点都不友好了!在这种税率之下,想招募庄客耕种,就有些划不来了。
然而,当每户的田亩数,高于一百亩时,田税的税率要进一步高涨,达到每亩夏秋各四斗的程度。
这种税赋下,再想招募庄客耕种,那是铁定亏本的买卖!至于自己耕种?一百亩需要的劳力可不少,平素的家庭,怎么会有那么丰富的劳力?
听到这里,接下来的内容俆寅已经能接下去了:“所以,那些大户人家,要么继续隐瞒田亩,要某,分家!”
“正是!”王延兴突然冷声一笑,“某倒是希望他们隐瞒田亩,那样,某便正好无偿地将那些田亩收为官田,拿来建官庄!”
“那寺庙的寺田,和祠堂的义田呢?”俆寅继续追问道。
“寺庙的寺田自然是要收田亩税的!”王延兴理所当然地说道,“至于祠堂的义田……祠堂的义田的存在,是为了资助家族中贫弱者,和供给私塾老师之用的,有了官庄后,这些社会责任已经不需要祠堂义田了。”
“所以,原本捐给祠堂的人家,可以按照捐献记录,重新将田亩领回去。”
“年代久远,查不到来处了,便一起收归为官庄!”
王延兴每说一句,俆寅便要停下来思索一阵,等到王延兴说完后,俆寅已经停了好几次了。
良久,他才终于从沉默中出来,对王延兴道:“继之此法甚善,准备何时实施?”
王延兴对此,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而是有些苦恼地说道:“某现在正在泉州试行……不过,今时今日,泉州的失地农民大多进了官庄,自耕农很少,所以,对此政策收益者不多,而那些拥地很多的大家族的怨言极大。”
“所以,此法在泉州实行以来,民议可并不如何美好啊!”
俆寅听言连忙劝道:“对于那些人,可千万莫要太仁慈了!他们将土地都捏在手里,除了他们自己得利,于君于民都没有丝毫好处!谁要是敢闹事,那更是可以以重罚处置!”
“某自然是坚持要执行下去的!”王延兴连忙点头道,“不过,徐武承受的压力却大了。”
徐武为人有些太老实了,让他来做这种到人家碗里抢食的活计,他确实干得不怎么样。
想到这里,王延兴突然又生出了一个想法,要跟俆寅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