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府,东南小院。
夜凉如水,庭前花落穿过回廊,点点落在掌心。
陆千恒执笔站在案几前,凝视着面前的生宣,从怀中掏出一个白漆瓷瓶儿,慢慢的倾斜,将瓶中的血一点点的注入砚台里,混着一丝的血腥气,他用石墨轻轻的磨着,直到血同墨融为一体。
夹起墨笔蘸着些许墨汁,挥毫而下,顷刻之间,纸上出现了一个栩栩若生的人,三两笔勾勒,一眼就能够瞧出,这人是陆千钧。当他落下最后一笔,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眼前好像浮现出,陆千钧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场景。
废物!
他说过,陆千恒是废物,陆千钧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那么他就让他知道,废物有多厉害。当他被心爱的女人唾弃,然后解除契约,在一瞬之间灰飞烟灭,到那时他陆千钧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了呢!
陆千恒放下手中的笔,慢慢的闭上眼睛,缓缓催动咒语,这是一种古老的秘术,在东瀛被称之为“画灵”,将宿主的血入画,用咒语催动,画中人就跟取血的宿主同灵同体,对画灵造成的伤害,就会成倍的出现在宿主的身上,而且下咒的人还能控制和驱使宿主。
谁都不知道,当年他去东瀛留学,学的并不是什么经济学,而是阴阳术。
陆千钧,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
哐当——
阮绵绵直接用脚开门,使出吃奶的劲儿,将食盒往桌上一搁,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直喘气儿。
“喂,老不……”
“嗯?”
“额,那个你要的饭来了,别躺了,赶紧吃吧。”阮绵绵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食盒,不耐烦地说。陆千钧光着上身,斜倚在床头,盯着手里的古籍,连眼皮都没有撩一下,全当没有听见。
一想起那块红烧肉的味道,他还心有余悸,只怕另外几道菜有过之而无不及。
阮绵绵见他不答话,噌的一下无名火就起了,在这地儿她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莫名的被女鬼欺负,回来了还得被陆千钧欺负,想想都憋屈,她桌子一拍,怒道:“喂,老不死的,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吃不吃呀?”
“不吃!”陆千钧说。
“嗨,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要让我做饭的人是你,做了又不吃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阮绵绵气急败坏的说,也是气蒙了,都忘了面前的可是陆千钧。
他抬眼瞧了那食盒一眼,又继续低头看书,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在路上没遇到什么吗?”
“路上?”阮绵绵翻了一个白眼儿,回答:“就一个女鬼呀,没了。”
“哦!”
陆千钧点了点头,没有多话,眼神却时不时的飘向门口,如果他察觉的没错的话,有什么东西跟着阮绵绵回来了,从气息上判断,应该只是一些身世悲戚的游魂。
不过,最近大帅府里一点儿都不安宁,平白的多了很多游魂。
“出去小心一点儿。”陆千钧叮嘱了一句。
阮绵绵睁大了眼睛,受·宠·若惊的看着他,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问:“老不死,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咳咳……你想多了。”
陆千钧瞥了她一眼,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道。他合上手里的古籍,背过身去躺下,不再搭理阮绵绵,下意识地摸上手腕处的伤口,有一种隐约的不安,在血液中骚动。
“喂,老不死的,我跟你商量一个事儿呗,我听鬼奴们说,大帅府出门左转是东街,右转是西街,每天都会有很多人赶集,贩卖各种东西,我……我能去瞧瞧吗?”阮绵绵对着他的后背,小声地问。
“嗯!”陆千钧哼唧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太好了!”
阮绵绵乐得一蹦三尺高,双手交叠在一起,大帅府虽大,却也单调乏味得很,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了,不知道外头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呢?
听说阴山是以大帅府为中心,向外扩展的同心圆,越往外年代就越久远,抱着对作古的物件儿的热爱,她怎么能都要去一窥究竟呀,想着她就摸上了床,一不小心就碰到了陆千钧后背上的伤,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你没事吧!伤口还好吗?裂了没有呀?”阮绵绵紧张的查看他的伤,见伤口没有裂,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喂,那啥,老不死的,你能不能往里面睡点啊!”
“阮绵绵!”陆千钧沉声唤道,语气中隐约带着不悦。
“啊?”阮绵绵后知后觉的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还是我对你太客气了,你不但不唤我主人,竟然叫我老不死的,嗯哼!”陆千钧俊脸一黑,眯起凤眸紧紧的盯着她。
阮绵绵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下了一跳,好像之前的和谐相处都是幻觉。
她脱鞋的手直接就僵在空中,是拿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吞了一口唾沫,慌忙的站起身来,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动了动自己胖乎乎的脚趾头,委屈的撇嘴,小声的抱怨:“就算是个看护,怎么也得有个地儿睡吧!”
陆千钧挑了挑眉,就算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他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转念一想,这宁致斋确实只有一张床,自己一身伤,小绵羊也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谁睡凳子或者出去呆一宿都不合适,微微叹气,抿了抿薄唇,往床里蜷缩了一些,主动的让出半片儿床来。
“给我睡呀?”阮绵绵指着空出的床铺,错愕的问。
听了她的话,陆千钧有些来气儿,他都已经用行动表达的这么明显了,用得着再重复的询问吗?还是说在她心里,他就是这种既小气,又不通情达理的人。
“不要!那去屋外站一宿吧。”
“别!要,要,要,当然要啦,太好了,今晚终于有床睡了。”阮绵绵扶了扶惊掉的下巴,无比感激陆千钧的良心发现,点头哈腰的傻笑,脱了鞋子,合衣往旁边一躺,头一沾枕头,两眼一闭,她竟然失眠了。
天呐,早知道,还不如去屋外蹲一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