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些阴冷,似乎是快要下雨了,连云朵都凑到了一块儿,使劲的朝着下面压,仿佛举起手来,就能摘下一片软绵绵的云。站在山坡上的人都裹紧了衣服,目不转睛的看着正挖着土的三人,不由地一阵恶寒。
“停手!”折扇一拍,玉笙迅速上前,这句话一出,围拢的人再次后退了。
白言停下手,这一锄头下去,老总觉得会碰到什么,特别是挖到下面的时候,一股腥臭味传来,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捏着自己的鼻子,白言问道:“笙笙,你来,实在是太臭了,她在里面拉屎了吗?”
“……小白啊,你要是能拉出这么味儿的屎,我也算是服你了。”玉笙更是哭笑不得,让三人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缓步上前,蹲下身用手轻轻刨着泥土。
马灿用袖子挡着鼻子,被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到玉笙动手,他的脸色都黑了一块,郁闷的说道:“玉笙你都不嫌臭的啊?”
“有东西在下面,当然臭了。”嘴角向上扬起,玉笙扒住泥土朝着下方一挖,手指刚接触到泥土的瞬间,那一道白色的闪光猛地冲出,对着玉笙的手指咬了去。
“嚯!什么东西!”
“啊呀,快闪开!”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围拢的人立刻尖叫了起来,纷纷后退着。
只见玉笙手腕挽了个花,轻松的握住那道白光,定眼看去,那哪里是什么白色光芒,分明就是一条手臂粗细的白蛇啊。玉笙握住它的七寸的位置,挑起剑眉看着这张大着嘴,想要咬他的蛇,“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
“继续挖吧。”握着白蛇起身,玉笙轻轻的抚摸着白蛇的脑袋,那原本凶悍的白蛇,也在这瞬间冷静了下来,吐着蛇芯盯着四周的人。
躲在老妇人身边的小孩被吓得直哆嗦,抓着老妇人的衣服叫道:“就是这条蛇,昨天在棺材上,还咬阿娘呢。”
“咬你阿娘的可不是它呢。”玉笙轻声笑道,等到泥土被抛开之时,所有人都不由地大叫了起来。
木红色的棺材盖上,躺着断成两截的白蛇,跟玉笙手中的白蛇差不多,可惜已经断成了两半,早已经没了气息。那味道,就是从这死了的白蛇身上发出来的。
“这件事看来就只能让婧玉姑娘自己来说了,小白,该是你表现的时候了呢。”玉笙淡笑着,看着这一天的乌云,柔声道:“这种天气里,倒也适合让婧玉开口说话。”
“什,什么……她,她怎么说话啊。”婧姗被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着朝着后面一退,剧烈的咳喘了起来。就连大勇的脸色也都变了又变,难看到了极点。
玉笙倒不觉得有什么,抚摸白蛇笑道:“当然是让她自己说了,开棺吧,没有这小东西阻拦,婧玉姑娘应该能回到自己的身子里了。”
这开棺得撬开棺材,力气活白言并不适合,古代葬入土的棺材,那可都是经过九钉封顶的,一是害怕闹了尸变,二是害怕盗墓挖坟的,要真得开棺,那是需要几个大汉一起撬开,十分的麻烦。
不过把白蛇的尸体拿开包裹好,臭味也就少了许多,没有其他的变化,两边的村民也下来帮忙,撬开棺材后,昨儿见到的婧玉姑娘就在里面躺着,当真是跟老妇人说的一样,尸体没有浮肿,还是跟平时一样,就是脸色有少许的苍白,仔细一看,她还在呼吸。
“真的没死啊,这玄乎了。”直咽着唾沫,马灿哆嗦着说道。
“虽说没死,但也跟死了差不多,魂魄离体,她已经没了意识。小白,读心经把她叫出来。”玉笙笑着,那小白蛇主动凑到玉笙的耳边,蛇芯一吞一吐,好似在说着什么一般。玉笙的脸色不变,只是眼内的笑意更加浓了。
我去,又读啊。
白言翻了个白眼,这才从自己的随身包裹里取出玉笙给的般若波罗蜜心经,清了清嗓子,念了出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还好不是读地藏经,那家伙实在是太长了,白言每天晚上干完活,洗完澡都得读一个时辰,也就是现实的两个小时才能把它读完。般若波罗蜜心经字数少,而且也容易记,不过片刻,就已经读完。
一阵阵的冷风吹拂开来,那虚无的身影已经缓步走来,看到白蛇后还有些胆怯,下意识的朝着白言靠去。
“阿娘,你来了!”小孩叫了出来,可是两边的人什么都没有看到,被这一声吓得全身直哆嗦,再看棺材里的人,还好好的睡着,哪里有复苏的迹象。
微微作揖,婧玉颤抖的看着棺材内的自己,有白言他们在,她倒也没那么害怕了,正打算回去,哪知玉笙抚摸着白蛇,柔声笑道:“婧玉姑娘不打算说说事情的始终吗?”
“我……我……”缓缓地低下头去,婧玉双手紧捏着,咬着自己的嘴唇道:“是我不对,我有错。求白蛇大人原谅,我真的是太害怕了……”
“然后呢,你对它们做过什么?”白言微挑着眉毛问道,但四周的人都看不见婧玉的魂魄,都一脸疑惑的看着自言自语的两人。
跪下身去,婧玉抽泣道:“几天前我上山除草,看到了一根生长得很不错的首乌,就想着挖出来带回去。结果,结果哪里知道首乌藤下面是一对正在交蚺的白蛇,我就,我就顺手用镰刀砍死了一条,让另外的一条跑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求两位大人,杀了这白蛇吧,不要让它们再缠着我了……”
任由谁上山去挖土,碰到蛇也会下手,这是出自于自身的条件反射。白言能够理解婧玉的心情,只是她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那为什么你会中术咒?”
“术咒?那,那是什么?”婧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白言。
伸手拂开棺材内婧玉的长发,白言指着脖子上的一道黑色痕迹,挑眉道:“这就是咒印,你被人下咒了,难道你不知道?虽然失手打死了白蛇,被它们所报复能够理解,可你这咒印不是它们能下的吧?何况……”
偏头看着玉笙,白言轻声道:“这一对白蛇不是来害你的,是专门守护你们家的守护灵兽。你以为你尸身不坏是因为什么?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躲过地府的捉拿?下葬若没有它们帮你挡着,你就真的死了。”
“有咒印在,你根本回不了自己的肉身,还会被困在里面,倒时候捉拿你的无常,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你。它们之中一条虽死,但也化为灵蛇在你身边护着你,咬你只是为了不让你自投罗网。用白蛇死去的肉身放置在你的棺材上,能够驱走四方的虫蚁,不至于损坏你的肉身。就连这条仅存的白蛇,也害怕有人故意对你不轨,守在你的坟头上,攻击那些人。可笑,你却一直认为是它们害了你,直到现在都让我们杀了它们。”轻声一笑,玉笙的笑容里却没有半点的温度,叹息着抚摸着手中的白蛇,无奈的说道:“动物对人而言,或许就只有利用的价值吧。没人把它们当成朋友,而它们,却至始至终守着这群人,不曾离开过。幽魂、妖怪,不过如此。”
“我……我……”这一席话说出来,婧玉完全傻眼了,愣愣的看着玉笙手中的白蛇,那一刻连心中的畏惧都消失了。看着缠绕着的白蛇,温柔的伏在手中,时不时吐出蛇芯,微微低头看向她。
原来这两条白蛇,都是守着他们的灵物?
老妇人惊呆了,颤抖的看着白蛇,摇头道:“不,不是的,它,这条蛇我见过,婧玉的尸体停放着的时候,它就想袭击她,还叼着五毒草。”
“五毒草,正常人服用的时候,是会转变为剧毒,可一个被施展了术咒的人服用,却能驱除体内的咒印,从而醒转过来。看到了吗……”握着白蛇一转,那蛇肚子的地方,被划出一道大口子,虽然已经结疤,但一扭动下,还是会流血,破开。就跟蜈蚣一样,歪歪扭扭的。
轻声一笑,玉笙揉着白蛇的小脑袋,淡淡的说道:“你们不懂得它们的意思,拿起刀就砍。它们已经尽力了,却没办法救醒婧玉姑娘,只能看着你们把五毒草丢出去。跟着下葬的队伍,附在棺材上等着我们。婧玉,你能顺利的托梦,还得多谢它们。否则以你刚出窍的魂魄,能做到这般吗?”
“滋……”缠绕在玉笙手中的白蛇点了点头,或许是伤太过重的原因,它的身子也不再那么灵活,吐着蛇芯耷拉着脑袋,靠在玉笙的手掌间,那双眼微微开合着,不舍的看着对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