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王太后和刘嫖的一年之约已过去大半,阿娇的肚子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王太后好整以暇,心里甚至还有几分高兴。
大半年来,王太后一直遵守承诺,不让卫子夫和汉武帝见面。朝夕相处之下,王太后越来越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甚至特许她的母亲卫媪入宫探望。
三月初四,卫媪第一次入宫。甫一见面,母女俩相拥而泣。王太后在一旁安慰道:“卫夫人,你女儿好日子在后头呢。”
卫媪叹了口气:“奴婢不求女儿富贵,但求她一生能够平平安安。恳请太后,放我家子夫出宫吧。”说完,扑通跪倒在地。
王太后双手将卫媪扶起:“子夫已熬了一年,为何不能再等几个月呢?子夫,你愿意再等吗?”卫子夫去年三月入宫,六月和王太后定下一年之约,离约定之日还有三个月。
卫子夫低头想了想,坚定道:“奴婢愿意再等三个月。”
卫媪有些生气:“傻孩子!你与皇上不过一面之缘,如今已过去一年,或许皇上早就将你忘了。想想你二姐吧,等了两年,等来了什么?”
卫子夫惊道:“母亲,难道霍仲孺再也没有回来吗?”
卫媪恨恨道:“他早就把你二姐忘了,回去不久,就另娶他人。”
卫子夫二姐卫少儿,两年前与平阳侯府小吏霍仲孺私通,生下儿子霍去病。霍仲孺差事结束后回到平阳县,与卫少儿断绝了联系。前不久,卫长君专门去了一趟平阳县,这才得知霍仲孺已经娶妻生子。
“那去病还好吗?”卫子夫关切的问道。
“他还好,可聪明呢。”说起霍去病,卫媪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霍去病如今不满两岁,却长得虎头虎脑,很招人喜欢。卫少儿被抛弃后,精神大受刺激,抚养霍去病的任务大部分落到了卫媪头上。
听着卫媪和卫子夫的对话,王太后很是伤感,这一家子的命运也真够苦的,安慰道:“三个月后,如果皇上真的把子夫忘了,本宫一定将她放出宫。”
“奴婢谢过太后,如果不是太后,也不知子夫要受何等折磨。”卫媪诚恳道。
王太后笑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尽管已有一年时间没见,皇上却一直没有忘记子夫。”
卫子夫双眼放光:“真的吗?”为了避免两人相见,每次汉武帝到来,王太后都将卫子夫藏得远远的,卫子夫连偷看的机会都没有。
“知子莫若母,这一次,他是动了真心。”对于这件事,王太后也颇感意外。
正在这时,田蚡一脸慌张的闯进来,隔着大老远喊道:“姐姐,不好了,母亲病重,让你立即去见她。”
王太后大惊,急道:“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好好的吗?”
“唉,年纪大了,病情说重就重,你还是快跟我出去吧。”
稍作收拾,王太后已做好了出宫的准备,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田蚡道:“你跟皇上说了吗?”
“已经说了,皇上准备和你一起出宫。”
“好,咱们去和他汇合。”王太后转身对卫媪道:“你和本宫一起走吧。”
出宫的路上,卫媪混在王太后的身后,默默的观察着汉武帝。只见他眉头紧锁,似乎心事重重,举手投足之间却自有王者气派。卫媪心中不由得甚是欣慰,如果子夫能成为他的女人,应该会幸福吧。
一个时辰后,王太后和汉武帝出现在王信家,王信、田蚡、田胜等人守候在榻前,臧氏的状态似乎有所好转。王信偷偷告诉王太后,臧氏已多日没有进食,今日忽然喝了一碗参汤,指名要见她。
“母亲,您一定会好起来的。”看到臧氏,王太后一把跪在榻前,汉武帝站在身后,一脸关切。
“好,好,你们都来了,老身心里再无牵挂。”臧氏微笑道。
“姥姥,朕还想吃您做的点心呢,您一定能好起来的。”汉武帝上前握住臧氏的手。
臧氏叹了口气:“皇上,老身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你的儿子。”
汉武帝有些尴尬:“姥姥放心,朕以后要生十个儿子。”
“好,好,咱们大汉一定会繁荣昌盛的。皇上,老身想和你母后说说话,你们先退下吧。”
汉武帝和众人默默退出,寝室之内只剩下臧氏和王太后二人。
“娡儿,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今日不想再瞒着你了。”臧氏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完后有些喘气。
王太后轻轻握住臧氏的手,淡淡道:“时至今日,女儿对很多事都已经想开了,您告不告诉我,我都无所谓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臧氏脸现痛苦之色。
“不,我早就原谅母亲了。如果是我,也许会和母亲做一样的选择。”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臧氏有些欣慰。
“您是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儿女们的未来。如果不是您,我们家能有今天的富贵吗?”
“将你送入宫,是我一生做得最对的决定。但我不该太贪心了,将儿姁也送入宫中。”
听到儿姁这个名字,王太后的脸色微微一动,臧氏觉察到了,问道:“娡儿,你怎么了?”
王娡定了定神:“没什么。母亲,你刚才说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当年,金王孙并不是意外落水,而是我派人谋害的。”臧氏略顿了顿,艰涩道。
王太后身躯一震:“母亲,你为什么如此狠心!”
“娡儿,为了你的前途,母亲也是被逼无奈啊,如果先帝知道了他,会宠幸你吗?”
王太后沉默了一会儿,似笑非笑道:“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报应?你什么意思?”臧氏有些惊讶。
“没什么,也许女儿上辈子造了孽吧。”
“还有一件事,母亲一直想跟你说,你有空把金俗接回来吧。我让田蚡去找,他竟然说找不到,皇上一定可以找到的。”
王太后断然拒绝道:“不行,如今朝局不稳,她还不能回到我的身边。”
“你在怕什么,你现在是太后,谁敢非议。”臧氏不解。
“母亲,宫闱之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时机未到,我不敢冒险。”
“好,母亲不强求你,但我们对她亏欠太多,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
“母亲放心,她毕竟是我的女儿。”
当天夜里,臧氏病逝于盖侯府,和第二任丈夫田成合葬于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