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五,汉武帝正式颁下诏书,废除济川国,济川王刘明贬为庶人,迁往房陵居住。
当天,刘嫖入宫探望阿娇,主要是交代她接下来的应对之策。椒房殿内,阿娇的心情似乎很平静,但当听说汉武帝没有处死刘明,只是将其贬为庶人时,她恨恨道:“皇上为什么不杀了他?”
“不管怎样,刘明都是太皇太后的孙子,皇上怎敢杀他?”刘嫖理解阿娇的心情,却对她的心机很是担忧。
“母亲,皇上应该会废了我吧。”说出这句话时,阿娇神色坦然,似乎已做好了被废的准备。
“有太皇太后在,皇上还不敢废了你。”
“太皇太后不在了呢?”
“阿娇,你要振作起来!不管皇上怎么问你,都不要承认和刘明私通之事。”刘嫖严厉道。
“不承认又能怎样?说不定刘明已经承认了。”
“刘明应该不会那么傻。对于皇上来说,皇后私通诸侯王是一个莫大的耻辱。只要你矢口否认,皇上宁愿相信你的谎言。只是,他可能以后再也不会碰你了。”
“那我当这个皇后还有什么意义?”
“不,只要你还在皇后之位一天,我,你父亲,还有你的两个哥哥,依然可以在外面抬起头来。”
阿娇看了刘嫖一眼,痛苦道:“在母亲眼里,女儿的价值就这些吗?”
刘嫖怒了:“阿娇,你能不能成熟点?母亲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如今之计,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即使名存实亡,你依然是皇后,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像我们这种人,人前多么风光,背后就要背负多少心酸和屈辱。当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才会明白权力和财富的可贵。”
阿娇沉默有顷:“母亲说的我都懂,但我暂时还做不到,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刘嫖上前抱住阿娇,轻声道:“从今以后,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一定要相互扶持。”
阿娇忽然道:“母亲,你能派人去杀了刘明吗?”
刘嫖一怔,许久道:“如果你真的恨他,母亲可以为你杀了他。”
回府之后,刘嫖陡然意识到,刺杀刘明可谓一举两得,一来可以杀人灭口,彻底掩盖他和阿娇私通的事实;二来可以在窦太皇太后和汉武帝之间制造隔阂。于是,她开始暗中谋划起了此事。
刘明事件后,汉武帝果然再也不肯去椒房殿,即使偶尔不得不与阿娇一起出现,也几乎不拿正眼瞧她。阿娇自知有愧,不敢有怨言。
随着阿娇的受冷落,卫子夫在后宫的地位急剧上升,汉武帝几乎天天住在凤凰殿。宫里宫外都在议论,如果卫子夫能顺利诞下皇子,日后必将取代阿娇成为新的皇后。
对于舆论的悄然变化,刘嫖怒火中烧,必须得给卫子夫一个警告了。她暂停了刺杀刘明的计划,而将目标瞄准了卫青。
自从姐姐卫子夫怀孕,卫青蓦然发现建章营的兄弟看待自己的眼光不一样了,以前佩服他的人有意和他保持距离,以前嫉妒他的人忽然对他阿谀奉承,只有公孙敖等少数几个人和以前一样,始终视他为兄弟。
时值盛夏,训练结束后,卫青经常和公孙敖、苏建等人一起在城南的小酒馆小酌几杯,解去一天的疲乏。
这天晚上,和往常一样,公孙敖拉着卫青、苏建等十几个人小聚。年轻人心里藏不住话,几杯酒下肚,其中一位调侃道:“卫青啊,听说你姐姐怀孕了,万一生下皇子,以后就可能当上皇后。到时富贵了,可不要忘了我们兄弟几个。”
卫青正色道:“身为臣子,卫青只想着凭本事吃饭,在沙场上争取功名,哪里想过这种事呢。”
那人酸溜溜的道:“卫青啊,你还年轻。咱们汉朝,历来是外戚吃香,皇后的兄弟有哪个不是侯爷?”
苏建沉声道:“李兄弟,你喝多了吧?我看卫青啊,绝不是武安侯那样的人。”
卫青连忙道:“还是苏兄了解我。说句心里话,卫青不管到何时,都是你们的兄弟!”
公孙敖举杯道:“说得好。卫青,我相信你。”说完,一饮而尽。
姓李的那位有些不好意思:“卫兄弟,你不要见怪啊,我是酒后胡言乱语。”
卫青呵呵一笑:“兄弟之间,就应该坦然相见。我卫青出身微贱,从小遭人白眼,能够和你们成为袍泽,何其有幸!”
酒已尽兴,众人三三两两的离开。卫青酒量虽好,今日却喝得多了一些,不免有些摇摇欲坠。正当他最后一个走出酒馆时,忽然从旁边冒出几个人,先将一条麻袋盖在他的头上,然后捆住双手,悄无声息的塞进马车。
醉酒之中的卫青毫无防备,反应过来想要喊时,嘴巴已被堵住,眼前一片漆黑。危急之时,他的坐骑忽然一声长嘶,划破了夜空。
另外一个方向的公孙敖骤然听到马嘶声,感觉有些不正常,调转马头,一挥手道:“走,去看看,卫青可能喝多了。”
待公孙敖走到酒馆门口时,只看见卫青的坐骑,没看见卫青的人,一个伙计在旁边张望。公孙敖跳下马,冲到那位伙计面前问道:“怎么回事?刚才和我们一起喝酒的兄弟呢?”
伙计也是不明所以:“我刚刚听到外面动静异常,走出来看时,只见一辆马车从那边走了。”
“马车?你看清楚了吗?有看到我那位兄弟吗?”公孙敖急问道。
伙计摇摇头:“没看到人,只看到马车,会不会是有人把他接走了?”
公孙敖略一沉吟,飞身上马,对苏建等人道:“快,随我一起去看看!”十几个人应声上马,跟在公孙敖的背后。
追了好几里路后,公孙敖果然看到一辆马车,正急速往城外飞奔,他大喊道:“赶快停下!”
马车没有理会,急促狂奔,公孙敖怒道:“深更半夜赶着马车,必定不是什么好人!兄弟们,拦住它!”
不一会儿,众人已将马车团团围住,马车上的人自知无路可逃,纷纷跳下,跪地求饶道:“军爷饶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苏建等人已将卫青从马车上解救而出。
公孙敖大怒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绑架皇上的卫士!赶快交代,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众人瑟瑟发抖,不敢应声,其中一人哭丧着脸道:“军爷饶命,雇主来头太大,我们要是说出去,死路一条啊。”
公孙敖哐啷一声抽出佩刀,冷笑道:“不说是吧?不妨试试我的刀是否锋利!”
几人吓得面无人色,内心做着艰难的抉择,卫青大踏步走上前,对公孙敖道:“公孙大哥,我既然没有受伤,就放了他们吧。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不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