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窦婴的突然到访,刘嫖似乎早有准备,热情相迎,笑道:“太皇太后最信任的果然还是魏其侯,遇到大事了肯定少不了您。”
窦婴呵呵一笑:“能为太皇太后做事,是我的本分和荣幸。”
刘嫖屏退众人,将窦婴引进内室,有些伤感道:“刘明这孩子啊,真可怜,刚被贬为庶人,还是有人放不过他。魏其侯,你在房陵可有什么收获吗?”
“下毒之人处心积虑,我竟找不出半点线索,惭愧啊惭愧。”
“那魏其侯就打算这样向太皇太后禀报吗?”
“如此禀报,太皇太后是要骂我的。回到长安,我又去问了张欧,总算有了一些线索。”说到最后,窦婴特意盯着刘嫖。
“哦,不知魏其侯问到了些什么线索?”刘嫖的脸上毫无波澜。
“据张欧说,刘明之所以射杀韩泰,是因为韩泰得知了刘明的一个大秘密。”窦婴故意卖关子。
“什么秘密?”刘嫖很配合的继续追问。
“韩泰手下有位心腹,名叫金城,他手中握有一份证词,说是刘明曾在四月份偷偷潜回长安,就住在大长公主府。”
“那份证词呢?”刘嫖的反应出乎窦婴意料。
“张欧说,证词被皇上拿走了。皇上还吩咐他,一定要保密。”窦婴继续观察刘嫖的反应。
“那么,魏其侯今日前来是讯问本宫吗?不知是皇上派你来的,还是太皇太后派你来的?”
“讯问不敢,是我自己要来的。涉及到大长公主,还是应该先来问问,免得在太皇太后那里引起误会。”
刘嫖微微躬身:“魏其侯如此信任、爱护本宫,本宫感激不尽。既然此事牵涉到了本宫,本宫就和魏其侯说实话吧。说到底,是本宫害了刘明啊。”
窦婴没有说话,刘嫖继续道:“皇后一直没有怀孕,本宫托人让刘明帮本宫寻找一味奇药。四月时,刘明找到了那味奇药,不想惊动朝廷,就私自送到我的府上。入京路上,刘明意外坠马受伤,本宫让他在府上歇息了几日。归国之后,韩泰揪着他私自入朝之事不放,这才引发了冲突,失手射杀了韩泰。”
窦婴略加沉吟:“既然如此,刘明为何不直接向皇上说明呢?”
刘嫖叹了口气:“唉,刘明毕竟杀了朝廷大臣,皇上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窦婴想了一会儿,问道:“既然刘明已经被贬为庶人,到底是什么人必欲置他于死地呢?”
“魏其侯听说过猜疑杀人吗?”刘嫖意味深长道。
窦婴大惊:“大长公主此话何意?”他隐隐猜到刘嫖想说什么。
“刘明身为诸侯王,本宫又是大长公主,私下里来往,皇上能不猜忌吗?更关键的是,皇后听说刘明为她受伤,心生愧疚,非要亲自出宫探望。皇上知道后,对皇后大发雷霆,说了许多难听的话,皇后辩无可辩,还大哭了好几场呢。”
窦婴一下子全明白了,汉武帝和阿娇多年没有生育,刘明偷偷潜回大长公主府时,阿娇也随后出宫,汉武帝由此怀疑她和刘明私通,心生怨恨,派人毒杀了刘明。但是,这种话要怎么跟窦太皇太后说呢?难道要告诉窦太皇太后,幕后凶手是皇上?
刘嫖似乎看穿了窦婴心中所想,故意道:“既然真相大白,请魏其侯向太皇太后明言。”
窦婴有些尴尬:“关系到皇后清誉,又没有任何证据,我怎敢在太皇太后面前胡言乱语。”
刘嫖微微一笑:“其实,本宫也是这么想的。魏其侯,你知道韩泰是谁的儿子吗?”
魏其侯楞了一下,思索道:“好像是韩安国的儿子。”
刘嫖继续问道:“你知道韩安国和田蚡是什么关系吗?”
“听说他们是至交,韩安国能当上大司农,还是田蚡的引荐。”
“言尽于此,魏其侯知道该怎么回话了吧。”刘嫖意味深长道。
窦婴有些为难:“这不太好吧,无凭无据诬陷朝廷大臣是死罪。”
“也许不是诬陷呢?你想想,皇上若真的要杀刘明,会让谁动手?肯定是田蚡,韩安国和田蚡是至交,和刘明又有血海深仇,难道就不可能是他策划实施的吗?”
“这都是猜测。”窦婴还是犹豫不决。
“魏其侯,一旦太皇太后驾崩,谁是你们窦家最大的敌人?”刘嫖正色问道。
窦婴心中一惊,已然明白刘嫖想说什么。一旦太皇太后驾崩,田家必定会崛起,到时候窦家肯定会受到打压。从各个角度来说,田蚡都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况且,他们两人早就交恶。
窦婴沉默之时,刘嫖继续道:“本宫今日就把话挑明了,不管以后何种情况,本宫永远站在魏其侯一边。”
听闻此言,窦婴先是有些惊讶,随后马上反应了过来。阿娇没有生育,一旦窦太皇太后驾崩,皇后之位肯定是保住了,到时候大长公主的影响力大为下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长公主和自己是同气连枝,还有着同样的敌人。
想到这里,窦婴躬身道:“谢大长公主,咱们本是亲戚,以后更应互相照应。”
“为表诚意,本宫还要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刘嫖一脸神秘道。
“大长公主请讲,我洗耳恭听。”
刘嫖走到窦婴面前,附耳对他说了一番话,窦婴大喜:“果真如此,田蚡休矣。”
第二天,窦婴入宫向窦太皇太后回话。对于窦婴的调查结果,窦太皇太后显然很不满意:“让你去查了这么久,居然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太让老身失望了。”
“回太皇太后,那人既然敢杀宗室,来头必定不小。臣这几日冥思苦想,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人有杀他的动机。”
“谁?”窦太皇太后厉声问道。
“韩泰的父亲韩安国。”
窦太皇太后一下子愣住了,她一直对韩安国印象不错,也很赏识他,之前从没想过会是他。如今,经过窦婴的这么一提醒,窦太皇太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一旦怀疑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的自我说服,窦太皇太后也不例外。尽管没有任何证据,她已在心里默认了韩安国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