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福刚离开,灌夫登门拜访窦婴,两人对视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进入内堂,灌夫发现窦婴的脸色不太好看,问道:“侯爷,那个籍福来干什么?”
窦婴气尚未消,恨恨道:“一个小人而已,居然替武安侯跟本侯要城南的田。”
灌夫勃然大怒:“老奴如此大胆!看我去教训他。”他不顾窦婴的劝阻,冲出门外去追籍福。
籍福尚未走远,灌夫追上后,一把揪住他的脖子,大骂道:“好你个狗奴才!如果不是魏其侯,你能有今天?如今攀上了新主子,就对曾经的恩人如此嘴脸吗?”
籍福随行的小厮又惊又怒,斥道:“你是何人?赶快放手!知道籍先生是谁吗?是武安侯府的管家。你要是敢动籍先生一根毫毛,小心武安侯废了你一条胳膊!”
灌夫啐了他一脸:“呸!就凭你,也配跟我叫唤,看我打不死你!”暂时松开了籍福,作势要打那名小厮。
灌夫身材高大,气势汹汹,那名小厮吓了一大跳,撒腿就跑。籍福好不容易挣脱灌夫的控制,大口喘着粗气,解释道:“灌将军息怒,这是个误会。”
灌夫双目圆睁:“什么误会?我看你是狗仗人势。”
“灌将军,魏其侯对小人有知遇之恩,绝不会做不利于魏其侯之事。今日,我是奉武安侯之命而来。”
“为虎作伥的小人!”灌夫仍然怒不可遏。
“灌将军放心,小人定会从中斡旋,绝不会让魏其侯失去那块田。”籍福信誓旦旦。
“好,我暂且信你一回。如若被我发现你是田蚡的爪牙,看我怎么收拾你。”
灌夫离开之后,那名小厮才重新回到籍福身边,问道:“籍先生,你没事儿吧?这个人到底是谁?咱们回去告诉武安侯,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籍福摆摆手:“没事,这是个误会。”然后郑重道:“这件事千万不要让武安侯知道。”
那名小厮嘟囔道:“籍先生,你也太好说话了吧。如此忍气吞声,岂不是丢了武安侯的脸面。”
籍福怒道:“让你不要多嘴,还在聒噪不休。若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将你赶出侯府!”
那名小厮从未见过籍福发脾气,赶紧道:“籍先生勿怒,小人闭嘴就是。”
回到武安侯府,籍福向田蚡汇报。田蚡悠然道:“魏其侯说了什么时候交田吗?”
籍福躬身道:“回武安侯。魏其侯说,侯爷于他有大恩,本应主动送上这块田,只是如今家中产业有限,还请武安侯宽限些时日。”
“宽限时日?宽限到什么时候啊?”
“魏其侯说,他已年过六十,身体衰弱不堪,撑不了几年。等他过世了,一定让儿子亲手送上那块田。”
田蚡得意道:“魏其侯真是这么说的吗?”
“千真万确。”籍福硬着头皮道。
“魏其侯说得如此可怜,本侯还真不好意思了。既然如此,那就等几年吧。”
尽管籍福暂时隐瞒了魏其侯的真实说辞,但灌夫毕竟是在大街上和他起了冲突,目击者不在少数。一段时间后,还是有风声传到了田蚡耳中。
田蚡觉得事有蹊跷,当即将那位小厮叫到了面前,一通威逼利诱之下,小厮扛不住压力,将籍福和窦婴的对话如实说了一遍。
田蚡怒不可遏,又把籍福叫了过来,大骂道:“好你个籍福!居然敢在本侯面前耍心眼,吃里扒外的东西。”
籍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解释道:“魏其侯没多少时日了,老奴是于心不忍。”
田蚡一阵冷笑:“当年,本侯服侍魏其侯,是何等的殷勤,何等的低三下四。如今,本侯于他儿子有救命之恩,他还爱惜几顷田不成?况且,这件事和灌夫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他来指手画脚吗?”
“老奴斗胆劝一句武安侯,魏其侯毕竟是皇亲国戚,侯爷若苦苦相逼,恐怕他人会有非议,于侯爷声誉有损。武安侯如日中天,何必要与一轮夕阳争辉呢?”
“够了!一年前,窦虎杀人时,你就是这般言辞,现在还要拿此话糊弄本侯吗?是他魏其侯分不清形势,不懂感恩,不是本侯欺人太甚!时至今日,本侯算是彻底看出来了,你从未真正投入本侯门下,一直向着魏其侯。”
籍福叹息道:“侯爷若是如此说,老奴愿意辞去管家之职。”
“辞职?说得轻巧!实话告诉你吧,魏其侯和灌夫没有倒台之前,本侯是不会放你走的。本侯要让你亲眼看着,他们是如何在本侯面前苟延残喘!”田蚡一脸狰狞。
籍福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从此以后,籍福只是名义上的管家,大部分事田蚡不再交给他去办,管家之职已形同虚设。
是年底,严助又给刘安写了一封信。信中严助认为,暂时还不能和田蚡彻底决裂,不然一切都会变得很被动。为了缓解紧张关系,他还建议,可以和王太后联姻,让淮南太子刘迁娶修成君金俗的女儿万倩,一旦联姻成功,田蚡不至于逼人太甚。
同时,严助还透露自己将于正月回到长安述职,希望刘安也能在那个时候入朝,届时可以在长安会面,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收到信后,刘安很高兴,承诺届时一定会入朝觐见。
元光四年(公元前131年)的正月,严助和刘安几乎前后脚抵达长安。
宣室之内,汉武帝一脸冷峻的接见了严助,怒不可遏道:“一年前,你信誓旦旦说要在会稽干出点成绩。结果呢?一塌糊涂!稀巴烂!”
严助脸色惨白,战战兢兢道:“臣有负陛下所托,请陛下治罪。”
“严助,朕曾对你寄予厚望,甚至想过以后要任你为丞相。可是你呢?毫不珍惜机会,一次次的辜负了朕。看来,是朕看错你了。”汉武帝的语气有些落寞。
严助泣不成声,哽咽道:“陛下此言,让臣羞愧难当。”
“算了,念在你前几年为朕分担了不少事,还是回到长安担任中大夫吧。你呀,终究是一介文士,做做案牍工作还是可以的,有些事为难你了。”
“谢陛下,臣一定竭尽所能。”严助跪地道。
自此以后,汉武帝对严助不复以前的信任,只是让他起早一些诏令,或者撰写一些应景文章,军国大事不再与之商量,决策影响力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