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殷宏启程前往寿春。此时,刘安已经收到了刘陵的信,却无法告知他殷宏所为何来。
自从雷被逃亡长安,刘安始终处于焦虑之中。雷被跟在身边多年,知道他的太多底细,逃往长安,一定向汉武帝举报了他。
既然如此,殷宏到寿春做什么呢?是来捉拿,还是审问他的?
朔方一战,汉武帝一下子派出了近十万兵力,这个数字让刘安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以淮南国的实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匈奴人是靠不住的,其它诸侯王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嘴上喊着支持,事到临头比谁都撇得清。谋反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于登天。
怎么办?难道只能束手就擒?想到父王曾经的结局,以及燕王和齐王的下场,刘安额头冒汗,浑身发冷。他看了一眼刘迁,愠怒道:“如果不是你,雷被会跑吗?”
刘迁脸色苍白,咬牙道:“父王,即使雷被不跑,咱们也要走到这一步,既然如此,干脆反了!”
“反?你打得过卫青吗?”刘安苦笑道。
“父王,事到如今,咱们没有别的选择了!你不反,皇上就会放过咱们吗?殷宏若来,我就杀了他!朝廷要是敢动兵,我们就死守到底。只要守住三个月,天下必然大乱。到那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刘迁脸上现出狠戾之色。
“也许,殷宏并不是来逮捕咱们的呢?”刘安叹了口气。
“父王,您到底怎么了?当初,是谁决定要反的?怎么事到临头,您却如此优柔寡断,您要害死我们一家人吗?”刘迁急了。
刘安似乎被惊醒,定了定神,看向刘迁道:“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迁沉吟半晌:“等殷宏来了,看他说什么吧。如果他要逮捕或者审问父王,直接杀了他。如果朝廷没有责备之意,先缓一缓。”
“好,就这样吧。”刘安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无奈点头。
七月中旬,殷宏抵达了寿春,先在驿站休息。这一晚,是他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夜,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第二天,殷宏强打起精神出现在淮南王府。刘安在正殿接见了他,身边站着淮南王太子刘迁,正殿两侧是全副武装的卫士。
殷宏心下骇然,没想到刘安竟如此明目张胆的示威。他收摄心神,脸上堆满笑容,对刘安行礼道:“下官拜见大王。”
刘安见他面色和善,心中的紧张也卸下了一大半,和颜悦色道:“中尉大人旅途劳顿,辛苦了。”
“下官一路前来,见淮南国内一片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深为大王折服。”殷宏继续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中尉大人过奖了。不知中尉大人此来,有何贵干呢?”刘安最关心的还是正事。
“回大王。皇上是让下官来问话的。”
“哦,皇上想知道什么?”刘安立马紧张了起来。
“皇上问,大王为什么要阻止雷被为国效力?”
刘安愣了一下,就问这个吗?难道雷被跑到长安就是为了这个?他惊疑不定,不由自主的看向刘迁,刘迁也是一脸茫然。
沉吟片刻,刘安缓缓道:“雷被是我淮南国的第一剑客,本王爱惜人才,一时没舍得让他离开。如今想来,心中惭愧不已,改日向皇上请罪。”
殷宏连忙道:“下官非常理解大王的心情,回到长安后,一定如实禀报。”
刘安没想到殷宏竟如此和善,微笑道:“除此之外,皇上还有其他吩咐吗?”
殷宏忽然变得无比紧张,站起身道:“请淮南王接旨。”
刘安和刘迁面面相觑,然后跪到殷宏面前。殷宏一反常态的没有宣读,而是直接交到刘安手里,似有些忐忑道:“皇上的心意都在诏书里,大王自己看吧。”
刘安双手接过诏书,看完后,脸上阴晴不定。诏书中,汉武帝先批评了刘安几句,说是他不该阻挠雷被从军,按律应该判处弃市,但念在宗室之亲,不与论罪,只是削去淮南国两县,以示惩戒。
刘安抬起头,看了殷宏一眼。殷宏连忙道:“下官使命已经完成,如果大王没有别的吩咐,下官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刘安不置可否,刘迁却一声大喝道:“上使请留步!”
殷宏心中一惊,转过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刘安狠狠瞪了一眼刘迁,训斥道:“不得无礼!”又对殷宏道:“太子唐突,还请上使不要见怪。”
刘迁心有不甘的看了刘安一眼,对殷宏悻悻道:“上使走吧,没事了。”
殷宏如蒙大赦,转身退出大殿,当天就离开了寿春。
大殿之上,刘安挥手让卫士们退下,然后走到内室。刘迁跟随在他身边,气恼道:“父王,您太优柔寡断了!”
刘安脸色一沉:“你急什么?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父王,您难道没看出来吗?皇上已经怀疑咱们了。”刘迁急道。
“我岂能不知?但如果我们就此杀了殷宏,那就给了天下人以口实。”
“父王,事到如今,这些还重要吗?您以为,您的让步,就能让皇上饶了您吗?您太天真了!”刘迁气鼓鼓道。
“放肆!从本王决定起兵的那一天起,就没想过放弃。但这件事非同小可,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你以为那道诏书是给我们看的?那是给天下人看的!雷被之事,终究是我们有错在先。如果为此起兵,有哪个诸侯王敢站在咱们一边?”
刘迁没好气道:“时机,时机,您永远都在说时机,难道要一直等吗?等着皇上一刀刀的将咱们割得什么都不剩吗?”
“迁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今天不是和朝廷撕破脸的日子,还有很多事要做。起兵是大事,绝不能打无准备之仗。”刘安语重心长道。
平静下来之后,刘迁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问道:“接下来,父王准备做什么?”
刘安沉吟半晌:“如果起兵,衡山王很关键,一定要想办法将他拉上。”
“好,衡山王之事交给父王,兵器、印信之事交给我吧。”
从这天起,刘安正式将谋反提上了议事日程,兵器、印信、旗帜都在有条不紊的制造、分发,人员安排、进军路线也在暗中谋划。
在刘安的计划里,他起兵后,直接登上皇位,然后控制周边的几个诸侯国,和朝廷形成分庭抗礼之势,并非如吴王刘濞那般谋划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