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张汤回到了长安。此时,汉武帝并不在长安,而在雍地巡幸,祠五畤。
祭祀之时,随行卫士抓到了一只长有独角、足生五蹄的怪物,经过辨认,有人指出这是一只麒麟。
汉武帝高兴不已,将这只疑似麒麟的独角兽献于五祭坛,每个祭坛另加一头牛,隆重的献给了五方天帝。
公孙弘趁机进言道:“帝王的年号应该使用上天的瑞兆,不宜使用数字。陛下的第一个年号为建,第二个年号因长星当空为光。如今,得到了一头独角兽,应该用狩。”
中国古代皇帝使用年号萌芽于汉文帝,真正成型却在汉武帝时期。从此以后,年号成为皇帝的专属,多则十几个,少则一个,形成独特的年号文化。
十月初八,汉武帝回到了长安,张汤立即求见。
宣室之内,汉武帝一面看着张汤带回的罪证,一面听着他的讲述。最后,汉武帝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伍被让淮南王做的?”
“是,陛下。”
汉武帝笑了:“如此说来,伍被立了大功啊。”
“臣以为,伍被为了自保,想出如此恶毒之计,是为大恶,请陛下严惩。”
汉武帝看了一眼张汤,淡淡道:“具体如何定罪,还要看最终的审问结果。你先回去休息下,寿春的事就交给宗正吧。”
第二天,汉武帝在宣室召见了刘胡,让他前往寿春处置刘安谋反一案。
看完张汤带回的证据,刘胡胆战心惊,颤声问道:“敢问陛下,是否要将淮南王一党带回长安处置?”
汉武帝沉吟半晌,道:“寿春距离长安路途遥远,押送人犯浪费人力物力,能在寿春处置的尽量在寿春处置,长安的事交给张汤就行。”
刘胡长舒了一口气:“是,陛下。”如果将刘安等人押回长安,路上难免出现意外,如今可以在寿春就地处置,自是再好不过了。
汉武帝继续道:“此前,张汤去过一趟寿春,已经为你打好了基础。出发前,你去和他沟通下案情。去了寿春后,一定要从严处置,务必和他带回的罪证相符。”
“陛下放心,臣绝不敢徇私枉法。”
最后,汉武帝意味深长道:“淮南王谋反一案,若牵连到其它诸侯王,你可以一路追查下去,不能放过任何人。”
刘胡心知肚明,沉声道:“是,陛下。”看来,汉武帝是想借他之手彻底铲除淮南王以及衡山王的势力。
忽然,刘胡好像想起了什么,对汉武帝道:“启禀陛下,臣愿意将泰山以及周围城邑献给朝廷。”
最近,刘胡听闻汉武帝有封禅之意。自古以来,封禅都是在泰山进行,既如此,他不敢再将泰山留在自己国内。
汉武帝有些意外,淡淡一笑:“你为何有如此想法呢?”
“泰山乃天下之尊,唯有天子才能拥有,臣不敢妄自尊大。”
汉武帝沉吟半晌,笑道:“好,既如此,那朕就收下了。不过,朕会另外补偿你几个县,不会让你吃亏的。”
“陛下言重了,臣不敢与陛下讨价还价。”
“这不是讨价还价,而是朕的旨意。”汉武帝一脸严肃道。
“谢陛下恩典。”刘胡不敢再拒绝。
十月十四,刘胡前往拜访张汤。
“听闻张大人在寿春举重若轻,略施手腕,就将淮南王谋反一事查得水落石出,本王佩服之至,特来请教。”刘胡谦虚道。
“大王过奖了。为皇上办事,唯有尽心而已,不敢有其它杂念。”
“如今,皇上让本王前往寿春处置淮南王一党,还望张大人不吝赐教。”
“大王和淮南王同属一支,正所谓同气连枝。敢问大王,您是准备从宽发落,还是秉公办理呢?”张汤神秘道。
刘胡心中一动,正色道:“谋反大逆,自然是秉公执法。”
“如此,事情就好办了。淮南王谋反一事证据确凿,案情并不复杂。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万一淮南王想拼个鱼死网破怎么办?”
刘胡脸色一变,这也是他最为担心的地方,万一发展到那一步,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想到这里,他站起身,对张汤躬身行礼道:“还请张大人指条明路。”
张汤连忙站起身:“大王折杀下官了,请坐!”
刘胡重新坐下后,张汤悠然道:“其实,这件事说难并不难,关键是分清敌友。”
“敢问张大人,何为敌?何为友?”
张汤呵呵一笑:“皇上天威之下,寿春自是没有敌人了。友嘛,就是那些想要自保的人,大王一定要和他们多多亲近。”
“张大人说的可是淮南国相、内史和中尉等人?”
“大王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透。”
“若不是张大人已经将他们化敌为友,本王倒还真有些难以下手。”刘胡诚恳道。
“都是皇上天威,下官何敢居功?”
“张大人言之有理,本王敬您一杯!”
十月十八,刘胡正式启程前往寿春。一路上,他故意大张旗鼓,想要给刘安制造压力。从内心来说,他并不想直面刘安,如果能逼他自杀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自从张汤拿走那些罪证后,刘安就魂不守舍,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几岁。对于他来说,这十几年,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五彩斑斓的美梦。
在梦里,他掌控一切,一呼天下应,而当醒来时,一切都是如此陌生。他一直以为,身为淮南王,他可以掌控淮南国的一切,其他诸侯王也都以他为尊。
然而,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在生与死的选择面前,没有人把他当回事,无情的背叛,恶毒的陷害,瞬间让他陷入灭顶之灾。
十月底,刘胡抵达了寿春,和张汤一样,他并没有急着去见刘安,而是召集了淮南国相李东、内史金信和中尉明亮三人。
“淮南王最近还好吗?”刘胡问道。
“回大王,淮南王一直在等着大王的到来。”李东等人道。
“他知道是本王来此吗?”
“回大王,他应该不知。”
“好,你们去告诉他,就说是本王来了,让他好好想想,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尤其是淮南厉王。”
听完李东等人的转述,刘安沉默不语,然后走进内室,一路上喃喃道:“父王,儿臣不孝,儿臣该死。二弟,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不久,内室之中传来一阵哭声,刘安刎颈自杀,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