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耻与秩序
    有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痛骂新想想，有一句名言，云科学兴而廉耻丧。但是这与科学性质相反的廉耻，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他也没有说明。后来他受知于周总裁，中了高等文官，有一天到南纸店里，很勤苦的搜求合式的手本。我的一个朋友在店里遇见他，后来对我说起这事，又说明道，我以前不知道廉耻是什么东西，现在知道了，原来是黑面白里，狭长式的，——一个禀帖。
    天下的事，无独有偶。我从前听人家说维持秩序，扰乱秩序，却总不知道秩序是什么。近来看见六月五日国务院的通电，才明白这秩序的本体了。通电里说六月三日北京教职员学生被新华门的卫兵所打，是破坏秩序，原来两排的兵，拿着上刺刀的枪，整齐的立着，这便是秩序！你们到东西栅栏去探望，惹得他们出来追打，乱了排列，——破坏秩序，这责任当然是在于被打者！
    中国是一个有特别国情的国，自有他的道理，他的言语，要用普通人间的思想来解释，是万万解释不通的。这其中趣味浓厚，意义深长，不是外国人及醉心欧化的人们所能领解，便是我们要想知其甚深理趣，也不大容易。但若能够平心静气，随时随处去留心观察，一鳞一爪，也可以稍有所得，上文所说的两大发见，便是一个例。
    * 刊一九二一年六月十七日《晨报》，署名子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