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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容之难
    宽容之难
    孟和先生:
    手书敬悉。德胡鲁特的书当很有用,唯此刻恐不容易找到罢。我的懒惰的希望是有专门家出来编著这样一部汉文的书,不但于我很便利,我相信就是于中国思想改革上也有许多的益处。
    宽容或者永久只是一个理想,即使不是空想。大抵人都是感情用事,理知不大有什么力量。中国人据说是缺少热狂,其实也不尽然,我觉得他所缺的倒是冷静的理性。(虽然他有一种冷酷与麻木之德,但是别一件事。)宗教思想的宽容是没有的,政治思想的宽容是更没有的了,近来如梁任公先生的被称为国贼,将被驱逐出京,胡适之先生的被宣告将“处先生以极刑”,都是最新的实例。至于道德思想的宽容尤其不会有了,舒新城先生在成都高师因与女生通信,被教员校长公呈督军派兵协同学生到处搜捕,上海的唯物史观者又下哀的美敦书于讲恋爱自由的记者,这实在足以代表中国新旧上下各方面的态度了。我感谢民国因为他给我两件好处,一可以不垂辫发,二可以不避庙讳。但是,我后来才知道,豁免了避一家的庙讳,同时却变了将敬避许多家的庙讳了。我们平常说一句话,包不定违反了那一个无冠帝王的意旨,他便会落上谕来办我们。我并不是说去了木头王换了鹳皇帝,不过这样地到处碰见皇上总是极不愉快的事。或者只要自己也取皇上的态度,那就没有什么了,只是这在我们是做不来的罢了。
    六月二十日 作人白
    * 刊一九二五年七月六日《语丝》第三十四期,原文中陶孟和来信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