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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先生来函
    周作人先生来函
    志摩兄:
    虽然常在第一院楼梯下相遇,总是没有长谈的机会;我是住在西北的乡下,实在有点怕敢上你的松树胡同去,因为太远了,也有点生疏。我希望过些时可以去访你。
    十六日《晨副》上登载一篇夏斧心君的《接吻发凡》译文,你说因蔼理斯原书不在手边,不曾校阅,今日无事找出第四本的《性的心理》来略一检查,觉得有一二点尚可商议,特报告给你。
    译文第六节里,“这种情形在一切阶级都是如此,也许永久都要如此了。连握手在她们中间,也算作洋派。”这似应云,“这种情形在一切阶级现在都是如此,而且也向来如此;连握手在他们(日本人)中间也是不通行的。”末句后半云foreign to them,大约不能作“洋派”解,虽然我的译语也不很妥当。
    第七节云“亚剌伯有一本鼓吹社会改造底书,叫做《馨香之园》(perfumed garden)。”原文说这一部书表示当时有过一种高等的风化(social refinement),这并不是社会改造的书,乃是“双梅影庵丛书”的材料,专讲房中术的,看所引“一个湿的接吻”一语就可以想见,只可惜见不到这本书,似乎这只有一种法文译本。
    第九节云中国“母亲不给她的孩子特别浪漫的吻”,你在句后加有一个疑问号,大约这里有点笔误。原文云不但父亲不和略大的子女接吻,“就是母亲也只偶尔偷偷地给她的孩子接一个吻”,末句后半是a rare and furtive kiss。此外有一两处稍有出入,都不关紧要,可以不说。因为我不是“宏博的批评家”,专是寻人家的漏洞的。总之夏君这篇译文要算是很好的。不过那题目似乎不大好,因为这不是origin of kiss,却有点像introduction to the art of kissing(or to philematology)了。
    蔼理斯讲到远东的接吻,用的材料都是转手来的,所以不很确实。小泉八云说日本向来没有接吻,不免是皮相之见,只要一查故医学博士文学博士森林太郎所著经政府禁止的小说《性的生活》(vita sexualis),就可知道。第恩周所说的中国的接吻,那是“嗅”,我们乡间读作hsoong(西用切),此外似乎还有一种所谓亲嘴,或者就是亚剌伯的《馨香之园》里所说的罢?这些在中国的成年大抵都知道,也可以不必再同老兄絮说了。
    十二月十八日 作人
    * 取自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晨报副刊》载《周作人先生来函附复》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