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口中的杨德群女士
    闲话大家陈源在白话老虎报上说，国务院前被残杀的五十馀人中以杨女士为最可怜，因为她，陈先生说，
    “平常很勤奋，开会运动种种，总不大参与。三月十八日她的学校出了一张布告，停课一日，叫学生们都去与会。杨女士还是不大愿意去，半路又回转。一个教职员勉强她去，她不得已去了。……中弹死。”照陈先生说来杨女士乃是一个女子大学式的聪明小姐。我们不认得杨女士，不能怎么说，但据她的亲属任培道女士所述的事略，乃绝不然，其一节云：
    “十四年秋转学北京，初就学艺专，寻改学女子师大。盖将专治生物学及社会科学，以备留学俄国，而澈究社会改造之途也。课馀辄博览典籍，尤究心于孙中山三民主义而得其通。于中山逝世周年纪念日，书‘行不惑，教不倦，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是中山革命精神；研究革命，宣传革命，实行革命，是中山革命步骤’以见志。”虽然亲戚的话不见得一定怎么可靠，例如有外甥替他的“娘舅”捏造事实，传布流言，以取媚权贵，读北京报者大抵还能记得，但是我们在这里不能不相信任女士负责的陈述，同时相信陈先生所说实系利用死者以发表其阴险之暗示。陈源的“闲话”——除了关于法郎西罗阑等人的以外，这些罗阑论等等都是有所本的，并非捏造，这应得代为声明，——是些什么东西，已有吴稚晖先生说过，可以不必多说，总之是直接或间接扶助章士钊的各种策略。章士钊因女师大风潮的旧怨，已经将国民右派的易培基当作共产党，与几个俄款委员等一体通缉了，陈先生也立刻出来证明校长勒令学生去死，通缉得合于公理，而且还进一层，指出另有教职员也在强迫，所以应当更有一批五十人的通缉令。陈源之对于章士钊真可以说是每饭不忘地勤奋了，这在他自己似乎也是觉得，所以人家一谈起现代评论社所收的章士钊一千元的话他赶紧起来声明，他自己没有拿到三个大，虽然人家并不疑心他个人分到这笔股本（？），只因他实在是现代评论社里替章士钊最出力的唯一的人，故疑心生暗鬼地不自安起来，——这或者是良心之偶然发露吧？
    有朋友对我说，在这样社会里与那样阴险的人去为难，是颇为危险的。自然，我也知道，但这是我的坏脾气，喜欢多说话，一时改不过来。至于危险呢，或者就是通缉吧？因了言论而被通缉，倒也是很好玩的。不过，我恐怕，人家并不叫我去做皇帝，却是自命不凡，又要为通人所齿冷了。
    三月二十八日。
    * 刊一九二六年三月三十日《京报副刊》，署名岂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