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万川《僵尸》附记
    岂明案，这篇故事的原本大约是《聊斋志异》里的一篇《尸变》，我好久不看《聊斋》了，回想起来约略是不错的。但现在既已民众化，据谷君说流传颇广，四川也有，京兆也有，（这里所录系照谷君的故乡直隶望都县的传说，）那么也就可以承认他是民间传说了。还有一层，《聊斋志异》虽系蒲松龄所著，其实述作都有，并非全是个人的创造，我看有些结构整齐的长篇，讲鬼狐恋爱或讽刺社会的，显系创作，有些却是纪录传闻，仍可以看出民俗，虽然在文字上略有修饰。像这一篇便是属于第二类的。现在不过返本归元，又流行到民间去罢了。这里所说的僵尸思想在中国似乎也到处通行，很值得注意。我前在《文艺上的异物》（《自己的园地》三〇）中说起，“在中国小说上出现的僵尸，计有两种。一种是尸变，新死的人忽然感了戾气，起来作怪，常把活人弄死，所以他的性质是很凶残的。一种是普通的僵尸，据说是久殡不葬的死人所化，性质也是凶残，又常被当作早魃，能够阻止天雨，但是一方面又有恋爱事件的传说，性质上更带了一点温暖的色彩了。”倘若有人把这类故事搜集起来，调查他地理上的分布，再把古来的传说拿来比较，研究他历史上的变迁，那倒也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罢。
    四月二十五日。
    * 刊一九二六年五月十七日《语丝》第七十九期，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