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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当家的远藤太郎那天在二当家的远藤美子的山洞吃完鹿肉后,听完黑球子去草上飞绺子那里回来对联合的汇报,这两天一直由于联合而引起当初为了当督军去蛤蟆沟争当大当家的经过,这一夜躺在床上又想起一年前,在蛤蟆沟的那几日。
    一年前,在大车店受了一夜的侮辱,第二天一早他们把衣服穿好后。远藤太郎对远藤美子和黑球子说,就当昨夜什么也没发生过,如常一样,吃完早饭,按规矩结完帐,按路保长昨晚说的以收山货为幌子离开这里。
    大车店在远藤太郎他们观察中也没发现异常。孙小三如常一样给他们端来了饭菜。他们吃完孙小三给端来的饭菜,结完帐就上了路。
    黑球子领着远藤氏兄妹走出了大车店的大门后,把草上飞副水箱公鸭嗓给他画的《路线路》掏出看了看说,朝正北走。远藤美子朝斜进东北满是红叶柞树林的一条荒草野道说,正北哪有道呀,是不是那条道呀?
    黑球子看看《线路图》说,那条道不是我们要走的道,我们要往正北走,江湖人从来不走正道,他们能把路引到他们的盘子中去吗?
    于是他们就朝正北走去。
    在他们走到两里多路的时候,发现柞林里有一小“木克楞”。远藤美子问,那里怎么有一座小“木克楞”?我去看看。在谁也没答应的时候她就自己走了过去,远藤太郎和黑球子也只好跟了过去。在他们走到小“木克楞”跟前的时候,远藤太郎向黑球子问,那小“木克楞”是干什么用的?从小“木克楞”里走出来的远藤美子说,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地上有一捆桦树皮和一些干柴,还有一张磨掉毛的兽皮。
    远藤太郎又心存疑虑地说,怎么在这里孤独地出现一个小“木克楞”呢?路保长,你看看《路线图》上标着这个小“木克楞”没有?黑球子把《路线图》掏出来看了看说,这上面没有标着这个小“木克楞”。远藤太郎说,要是军事地图就好了。
    远藤美子说,昨夜在屋里跪了一夜还真是有点累,今夜宿营的时候要有这样一个小屋就好了,这小“木克楞”出现得太早了,那个蛤蟆沟不知离这里有多远。黑球子说,那咱们就白天黑夜连轴转。啥时累啥时歇。
    远藤太郎说,这也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第二天,他们又走到太阳偏西的时候,一面如墙的山崖把他们前面的路切断了。黑球子又把《路线图》拿出来看了看。又把目光沿着山崖爬上去到了山顶,见崖顶有或立,或卧,或跃,或爬,或仰的五只蛤蟆石头就说,到了,这儿就是蛤蟆沟了。
    远藤太郎听了黑球子的话后,也往崖顶看了看说,从这五只蛤蟆断定,这儿就是蛤蟆沟了,可是从哪里往蛤蟆沟里去呀?
    就在远腾太郎和黑球子寻找进蛤蟆沟路的时候,远藤美子指着一片白桦林说,我已经找到路了。说着就朝白桦林走去。黑球子在后面问,路在哪里?那白桦林你也没去过你咋知道那里有路?他虽然这么说,可是他还是和远藤太郎一起向白桦林走去。
    到了白桦林的边上,远藤美子先给黑球子“咯咯”清脆地一笑,然后说,看起来路保长一点自然常识都没有呀,你看那白桦林动了没有?它为啥要动呢?显然是风刮的,生长在无风的山崴子里的白桦林怎么能被风刮动呢?显然这里有能让空气流通的通道,那风的通道就一定是咱们进蛤蟆沟的路。
    远藤太郎听了远藤美子的话后说,路保长,美子说的很有道理,空气流通就形成了风,没有通道还能形成风吗?走,咱们到白桦林里去看看。说着就随远藤美子向白桦林里面走进。黑球子紧跟后面。
    白桦林里果然在挡着的山崖中有一个如一线天的山崖缝,那缝也只能走一人一马单行。远藤太郎往“一线天”里望了望说,这就是进蛤蟆沟的唯一的通道了。黑球子说,我先进。说着就牵着马向山缝里走进。远藤太郎让远藤美子紧随其后,他走在最后面。
    “一线天”大约有五里路,他们将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一线天”另一端,他们站在了一块平地上,远藤太郎望着四面环山的山中平地上的五色彩山林说,如果给养充足的话,这里真是个屯兵的好地方。
    话音刚落一支冷箭从西面掠过他们的头上,扎在东面的一棵落叶松的树干上。在远藤太郎和黑球子惊诧之际,远藤美子走到那支冷箭跟前,从树上把冷箭拔下来,看了看揣在了怀里。
    远藤太郎问身边的黑球子说,路保长,这支冷箭是怎么回事?还没等黑球子说什么,便传来“是活不是活,是活咋样活”的话。
    远藤太郎问身边的黑球子说,这是什么话?黑球子说了句“这是绺子联络的黑话”就对着传出问话的地方说,“不是活不是活,不是碾子就是磨”。
    一阵静默之后,又传出了一句“谁个软,谁个硬,谁在林中抓住虎,谁在崖上逮住鹰”,的土匪黑话。黑球子想了想,回了一句“表兄是林中精,表妹是蓝天鹰,谁个软,谁个硬,小河流水清”,的土匪黑话。
    黑球子的话刚落,就从崖上跳下两个人来,一下子把他们三个的眼睛用黑布蒙上。然后一个土匪对另一个土匪说,姜不辣,你先把他们的马拴在这儿,咱们把他们送到那个消暑的地方去。远藤太郎想这都是大兴安岭的晚秋了,怎么还消暑呢?就问黑球子说,都晚秋了为什么还消暑呢?黑球子说,就是三九天,天寒地冻也得消暑,这是规矩。果然,在他们被押解着走了一段路后,他们就带进了一个又阴又冷又潮湿的地方。其中一个土匪说,姜不辣,你现在在这看着他们,我去见寨主们。那个叫姜不辣的土匪始终没有吱声。黑球子问姜不辣说,兄弟你咋不吱声呀?姜不辣终于吱了声,说,吱那个声有啥用。方才说话的那个人叫王二狗他吱声是显示他能管我。我不吱声是说明,我既要干好自己的事,我又没把他放在眼里。远藤太郎听了似乎对黑球子,又似乎对姜不辣说,还挺有个性。
    一个时辰后,远藤太郎终于等来了带有复杂内容的一句“你们都站起来吧”的话。于是远藤太郎用蹲得麻木的腿把身子支撑起来。
    远藤太郎站起来后,没有动,他不知道往哪里走,该怎么走。因为在被黑布蒙着的眼睛觉得比原来更黑。于是就等待。他终于等来一句“你们一个拉一个的手把手拉上”的似乎命令的声音。远藤太郎摸索了一下,向上提了提包藏着战刀的包裹,右手拉住觉得是黑球子手的手,左手拉上觉得是远藤美子手的手,被人牵引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在远藤太郎觉得鼻子里钻进呛人的木炭烟拌着油腥味的时候,他们的脚步被叫停了,随着他们眼睛上的黑布被解除了。在远藤太郎揉掉眼睛上不适应之后,发现他们站在一个很大很宽敞的“木克楞”里。“木克楞”最北面靠墙的三把披着熊皮粗糙的椅子上坐北朝南地坐着三个人,中间的一个是瘦高满脸文雅书生气的人,左边的一个是道士不道士萨瞒不萨瞒,蒙古人不蒙古人汉人不汉人,刀削的脸上满是怪异的人,右边的一个是完全是蒙古人的打扮,被黑胡子围着的团脸上泛着粗鲁。地中间有一口盛着木炭火的大锅,大锅的上面对吊着一个八个燃烧着蓝火苗的捻对着四面八方八个燃烧着四个捻小灯的大灯。木炭烟味是从大锅里烧出来的,腥味是从灯捻们蓝火苗中挥发出来的。盛着木炭火的大锅的南面是一条两面放着长凳的长桌。北面坐北朝南坐着的三个人的两侧成“八”字形每边站着三个人。
    熊皮椅子上中间的那个人问,你们为啥要闯山门?黑球子说,我家的姨夫入了土,我姨妈想再迈一个门槛。
    黑球子的话,使在熊皮椅子上坐着的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目光,左边的那个刀削脸“哼”了一声之后问,寡妇走道要陪嫁,娶光身的寡妇,能赶上娶光身的黄花姑娘吗?
    黑球子说,我姨夫生前无儿女,留下的财产全归了我姨妈。左边的刀削脸沉默了好一会突然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球子说,我说一个人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就是在化德给你们提供这块盘子的那个公鸭嗓,他是草上飞的副水箱,是我同船一个兄弟的表弟,我的那个同船兄弟你们更不能忘,就是托他把信转交给李守信的那个大青山独立团团长郝三棒的上灶。是他们让我来找你们的,同时,把你们给我兄弟的那二十块银洋也给你们捎来了。右边的那个满脸围着黑胡子的人说,二十块银洋才多大的事,还值得较真?黑球子说,走江湖的人就得讲信誉,事办不成,就不能收人家的钱。黑球子说到这还没等对方说话,又说,我要没猜错的话,左边的那个就是阿思冷先生,右边的那位就是哈斯巴根大寨主,游爷,中间的那位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我的那个同船兄弟没提到过这位先生。
    中间的那位文雅的人说,没想到这位兄弟有如此的判断能力,只凭朋友介绍,就把事情猜的这么准。我叫包玉金,是蛤蟆沟的大寨主。黑球子说,我叫路求子,是北票乡下的一位保长,正因为我有神奇的判断能力,适应乡下多变的情况,所以人们都叫我黑球子。远藤太郎和远藤美子听了不由得瞅了黑球子一眼。黑球子又说,随我一起来的这位男士,叫远藤太郎是日本军的中尉,跟我来的这位女人叫远藤美子,是远藤太郎中尉的妹妹。远藤太郎说,我是大兴安岭军需库警备部队的中尉,我妹妹是大兴安岭军需库军需处处长的秘书兼机要员。
    阿思冷说,你们一句一个军需处,一句一个军需库,是不是想用物资引诱我们?远藤美子说,不是引诱,引诱包含乞求,包含阴谋。我们是正大的来救助你们于水火之中的。
    阿思冷问,我要是方才没有听错的话,你叫远藤美子,是吧?远藤美子说,你没听错,我是叫远藤美子没有中国名,别看我和我哥哥中国话说得如此流利,可是我们身上流的却是日本人的血液,虽然滞留在中国,但是也不能起中国名。阿思冷说,这些我们都不在乎,只要不把你们的名字叫错就行,虽然你们用带来的是光明和平等交换,但是我们不需要,我们要吃有吃,要穿有穿,要子弹有子弹。
    远藤美子听了阿思冷的话,不由得“咯咯”的笑出一串清脆。阿思冷问,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远藤美子逼视着阿思冷走到阿思冷的跟前,把在怀里揣着的那支箭掏出来说,阿思冷先生你不会不认识你们在匮乏弹药的情况下所使用的这个武器吧?阿思冷说,干我们这行的使用弓箭是正常的事情,一支箭又能说明什么?远藤美子说,阿思冷先生,你说的这话我不否认,可是作为蛤蟆沟唯一出口的“一线天”那样哨卡,竟然使用用子弹头做箭头的武器把守,能说要子弹有子弹吗?
    阿思冷想了想说,我承认我们现在所需的子弹不太充足,可是,我们在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山寨里,有没有充足的子弹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们有充足的吃的穿的就能在这里过安稳日子。现在我们吃穿都很充足。
    远藤太郎说,对于阿思冷先生说的,你们吃穿都很充足,我们无从考证,你们也不会同意让我们去考证,我们也无需去考证。既然这样没有诚意,我们就告辞了。说着就对黑球子说,走,路先生咱们离开这里。
    一直把目光盯在远藤美子脸上的哈斯巴根忙说,慢,我们这是山寨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远藤太郎说,还有你们这样不讲理的吗?协议你们没有诚意,走你们还不允许。哈斯巴根说,你们不打听打听,走在这条道上的人,哪有肚子里装道理的?黑球子说,哈斯巴根寨主……
    哈斯巴根忙打断黑球子的话,说,我不是大寨主,我包玉金老弟我的安答才是大寨主呢。黑球子忙用抱歉的目光瞅了包玉金一眼又接着说,这道理我知道,不过我还知道吃这碗饭的人,没有那个人的肚子里不装着“义”字的。
    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的包玉金说,我们不是强迫你们住下,我们的意思你们先住下远藤太郎中尉不是说了吗,我们不同意你们去考证,这话是对的,当然我们也不同意你们乱窜,虽然这样,但是你们可以体验一下,住几天看看我们的日子到底咋样,然后咱们再协商。包玉金说完,也没征得远藤太郎一行得同意,就喊了一声“刘志国”。随着喊声走进一个十七八的小土匪。
    刘志国瞅着包玉金问,大寨主有什么事?包玉金说,你把这几位贵宾领到贵宾室去,然后通知灶房给这几位贵宾做菜做饭,平常咱们吃啥,就给贵宾做啥。
    刘志国対远藤太郎说句“三位跟我来吧”,就转身向外走去,跟在刘志国后面的远藤太郎走出来看看方才他们走进的房子原来是“木克楞”,就问刘志国说,这是什么地方?刘志国说,这是议事厅。然后远藤太郎和黑球子还有远藤美子就边观察边走。他们越过议事厅前的一片秋草地,就向南面的一片白桦林走去,钻进白桦林是一汪清亮的湖水,湖的东南面是一座“木克楞”。刘志国领着远藤太郎三人向“木克楞”走去。他们走到“木克楞”跟前,远藤美子先停下了脚步,仔细观察了一会说,这座“木克楞”虽然也按山里的建房工程所建,但是它又脱俗于山里风格。不但做工精细,而且每块材料的用法都很讲究,同时,这样的一座“木克楞”被白桦林的白,碧水的清波的波映衬着,更使人感到别有情趣。远腾美子想到这,问刘志国说,这设计出自何人?
    刘志国说,这是大寨主包玉金一手操办。远腾美子自言自语地说,这样一个身怀文化的人怎么当上了土匪的大寨主了呢?真不明白。刘志国反问远藤美子说,你这个贤淑而又伶俐的女人不也想走上这条道吗?各有各的难处。刘志国说着就把门拉开,把身子侧到一边说,三位进吧。
    贵宾室里的一切家具都是利用带皮的白桦树做的,给人一种既简单,又雅致地享受。室里分里外两间,里间一张床,外间两张床,远藤美子住进了里间,远藤太郎和黑球子住在了外间。然后刘志国说了一句“各位千万不能外走”就走了出去。
    远藤太郎他们被刘志国“请”到这别致的“木克楞”里后,每天刘志国送的饭菜虽然很不丰富,可是每餐也少不了三菜一汤,外加每人两个馒头,偶而还有点酒,根本不像缺吃少食的样子。
    有一天晚饭后,远藤太郎躺在床上对黑球子说,路保长我看这里的物资不像你判断的那样匮乏。黑球子想了想说,不可能呀,一定是他们耍的花招,给咱们一个衣食无忧的假象,然后既想得到了咱们的东西,又不给咱们权力,咱们必须得把他们的底细掏出来。正说着的时候走进一个人,开门就说,你们虽然和我见过面,可是你们还不认识我,我是“一线天”哨卡的头,那个叫姜不辣的人归我管,我叫王二狗。远藤太郎和黑球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黑球子问王二狗说,你来干啥?王二狗说,我们在“一线天”是一天一宿的活,今天我是歇着的日子,我觉得那天对你们管得有点过分,我是来见见你们,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干啥就得吆喝啥,咱们干那个的就得按《山规》办事,才能对得起大寨主。黑球子说,看你的样还是在江湖上趟水不浅的人,你不会不知道,我们是不会怪罪认真干活的人的,我想你也不是为这儿来的吧?王二狗想了想说,我是要那天射在树上的那支箭的。远藤美子从里屋走了出来,说,把箭给你可以,不过你得给我办一件事。
    王二狗问,啥事?黑球子瞅了远藤美子一眼说,把你们山寨头吃的饭食给我们偷来一份。王二狗说,山寨头吃的东西从下料到做熟都是有数的,少了一点马上就会让山寨头知道,你们让我干这事山寨头挨饿还不算,小灶的兄弟还有砍头的可能,这不忠不义的事我王二狗是不会干的,你们不给我那支箭拉到。黑球子说,这跟你不忠不义没有关系,我们就是觉得天天给我们吃这样的东西,他们吃的不如我们,你说我们能咽下去这样的好东西吗?心里过意不去,心里一过意不去就什么都好办了,都是走江湖的人。王二狗说,要是那样的话,你们得答应给我办一件事,为我求个情别让我在“一线天’瞭哨,就连原来我手下的刘志国都给大寨主包玉金当护卫兼勤务了。黑球子说,那好办,你要有那种想法将来我能当上头你给我当护卫,至于小灶兄弟的事情你只管放心,我跟你们的二寨主和三寨主的交情从化德就有的,我把我们的初衷说了他们不会不给面子的,不就是少了一分吃的东西吗?
    王二狗说,中,我们的头一般都吃窝窝头,我给你们偷来两个窝窝头吧。黑球子说,中,凡是你们山寨头吃的东西都中。
    远藤美子把箭还给了王二狗说,这箭在以后你给路先生当护卫时候再用吧。王二狗接过箭哈着腰退了出去。第二天早饭前,王二狗果然来到了贵宾室。黑球子问,王二狗你真的来了?王二狗说,答应了的事就应该办。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两个黑红色的窝窝头递给了黑球子。黑球子接过窝窝头对王二狗说,你先回去吧,天黑时你再来找我,落实一下你当护卫的事。王二狗满脸兴奋地答应一声,哈腰退出了贵宾室。
    王二狗出去不多时,刘志国就送来三菜一汤和六个馒头,放下后和往常一样转身就走了。黑球子见刘志国消失在白桦林后,想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他们的寨主们一见少了窝头一定会对上灶兴师问罪,咱得一定这时赶到,先别忙吃饭。得赶到议事厅去。于是就对远藤太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远藤太郎听了说,路保长你说的有道理。说着他们就走出了贵宾室。
    使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一出门,刘志国就突然出现他们的面前,忙把他们拦住说,你们不能随便遛跶。远藤美子说,你在暗中监视我们?刘志国说,说监视也可以,不过监视你们的人不是我,是一个叫马武的人,他是第一分寨的炮头。远藤美子问,为啥派他监视我们?刘志国说,我也不知道,听说这是二当家的安排。远藤太郎说,咱们先不说马武,就说你们,既然你们把我们当成贵宾招待我们,我们还不可以出来散步吗?刘志国说,按说是这样,可是我没有权利让你们遛跶,我的权利就是让你们吃好。
    黑球子说,只当我们没看见你,你也没看见我们。刘志国说,你们没看见我是可以,可是现在正是送饭的时候能说我没看见你们吗?那不是失职吗?远藤美子说,可也是。黑球子想了想说,如果问罪你,你就说菜淡我让你去灶房取点盐,我们趁机出来的。刘志国说,那马武你怎么办?黑球子想了想说,就说有人送信来让我们去见寨主们。刘志国又问,以后真相大白了可咋办?黑球子说,以后我们在寨里有权了这点事还算事吗?刘志国说句“好吧”,就离开了远藤太郎他们。于是他们就朝议事厅走去,还没走几丈远就碰上了马武,还没等马武吱声黑球子就开了口,他说,哈斯巴根让我们去一趟,在马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走了过去。当他们走到议事厅前秋草地的时候,黑球子说,果然比咱们预料的还好,你们看。
    远藤太郎按黑球子所指的望去,见几个人围着一个跪着的人,他们便走了过去,黑球子问一个围观的人说,咋回事?那个围观的人说,他是山寨头的上灶,今早偷吃了寨主的两个窝窝头,问他他还不认罪,按新颁布的《山规》他的脑袋就很难再长在脖子上了。
    正在说话的时候阿思冷从议事厅里走了出来,在瞅了黑球子一眼要说话的时候,黑球子忙用他的话把阿思冷的话挡了回去问,他咋的了?阿思冷说他犯了《山规》。黑球子说我听说他是寨主们的上灶,一个上灶能犯哪条《山规》?阿思冷说这是山寨内部的事与你们没关系。黑球子说,说没关系也没关系,说有关系就有关系,他不就是你们认为偷吃了两个窝窝头吗?黑球子说着就把窝头从怀里掏出来,显示给阿思冷问,是不是这两个?你能说你们的这事和我们没关系吗?
    阿思冷问,你是从哪弄来这两个窝头的?黑球子说,你别问这两个窝头是从那里弄来的,这两个窝头是不是你们丢的那两个吧?阿思冷说,不是我们丢的窝头。黑球子说,好,现在你们三个寨主因为丢了这两个窝头还没吃早饭吧,咱们就去对一对,要是不一样,在这次协商中,你们提出啥条件我们都答应。
    从议事厅出来的包玉金走到黑球子和阿思冷跟前说,阿思冷三寨主,既然两个窝头有了着落,不是上灶偷吃的就罚他一个二十大板子的罪吧,就免死罪吧。阿思冷说好吧。
    远藤太郎走到包玉金的跟前说,大寨主惩罚的得当,治理山寨有水平。包玉金说,你可别这么说,连丢了两个窝头都险些闹出人命来,谈何水平,远藤太郎中尉你不是看我笑话吧?
    黑球子接过来说,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咱们是不是把三天前的协议再接上?包玉金想了想先说了句“好吧”,然后对来到身边的刘志国说,通知各分寨的寨主和炮头到议事厅来。
    “木克楞”议事厅里,人们都到齐了后,包玉金,哈斯巴根和阿思冷没有坐在北面坐北朝南披着熊皮椅子上,而是坐在与远藤太郎三人坐的长条凳子前面的长条桌的对面的凳子上,各分寨的头和炮头站在寨主们的后面,包玉金对远藤太郎说,中尉先生,你谈谈你们的条件吧。
    黑球子抢先说,这个问题由我来说,是我因为老头山草上飞的副水箱介绍才来蛤蟆沟的,路上与远藤太郎中尉和远藤美子机要员相遇的,他们说他们是大兴安岭军需库的人时,我就想到蛤蟆沟绺子的物资,用远藤太郎中尉的话说那叫匮乏,我就想到你们把绺子的权力交给远藤太郎中尉,他们用用不完的物资改善兄弟们的生活不是两全齐美吗。当然原来蛤蟆沟绺子的权力不用全部让出,只是主要的,你们和我们共同管理。
    阿思冷说,你说的意思是让大寨主把位置让给远藤太郎中尉?黑球子说,是这么回事。阿思冷说,那不行,这个大寨主的位置原来是哈斯巴根二寨主的,哈斯巴根二寨主当初把大寨主的位置让给包玉金就犯了天意,再让包玉金把位置让给别人,上天是绝对不会答应的。黑球子说,从你的打扮来看,你是信天的,可是我不信天。
    在阿思冷还要把话接下去的时候,包玉金说了话,他说,咱们先不说这个,就说实际的物资问题,在我把你们安排在贵宾馆里的时候,我就派人快马加鞭去了你们所呆的地方调查一番,那里是有一些日本人撤退时遗留下的物资,可是那里除了有一些无子弹的枪支外,其余的生活用品只能用半年的,我们用我们的权力换来你们这么短时间的所用物资,这笔买卖我们太亏了。
    远藤太郎听了包玉金的话想到在王爷庙东南山岗上,虽然远藤美子没有直接说出土肥二郎交代给她的神圣使命是什么,但是一定与大兴安岭军需库资料有关。于是就看了远藤美子一眼。远藤美子沉默了一会说,包玉金先生你的这个担心是大可不必的,别说就你们这些人,就是再有这些人的十几倍,用上几十年也用不完。三天前路先生已经介绍我是干啥的了吧,这我就不重复了。
    包玉金说,那好,我把大寨主的位置先让给远藤太郎中尉,然后再在路先生所说的条件下,重新安排我和我的两个副手的位置。包玉金说到这就问右边的哈斯巴根说,大哥,你看咱们的绺子都到这份上了,我这样安排行不行?哈斯巴根说,从我在这儿拉杆子那天起,我把大寨主的位置给你留下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包老弟是能文能武文武双的人,绝不像我,把原来的绺子整哗啦了,你说中就中。还没等包玉金问左边的阿思冷的时候,阿思冷就抢先说了话,他说,这事不能就这样达成协议。包玉金说,三寨主,既然你这么说,你再说说你的看法
    阿思冷说,当年在这里拉杆子的时候,哈斯巴根天使把大寨主的位置留给包玉金我就不同意,因为哈斯巴根是上天派下来当这个绺子的头的天使,当时他一再坚持我也就没再坚持,也就没有向上天请示,这回又把大寨主的位置让给别人,就不是谁说了算的事了,这回必须得问天,看看上天是不是下“移位”的旨意,要是长生天下了“移位”的旨意,就把大寨主的位置让出去,要是长生天不理睬,这个大寨主的位置就不能让。时间就定在今晚亥时,一炷香烧完之后,上天要是不降旨就是说上天不同意让位。
    包玉金沉思了好久问,远藤太郎中尉,你看这事行吗?还没等远藤太郎回答黑球子忙说,那咱就听上天的,上天说中就中,上天说不中就不中,谁说也不中。
    包玉金疑惑地瞅了黑球子一眼,矜持着说,那咱们就按三寨主阿思冷说的办吧。大家都没吃早饭都回去吃早饭吧。
    于是大家都散了。
    吃完晚饭,天全黑下来的时候,远藤太郎和黑球子还有远藤美子离开了贵宾室来到了议事厅前的秋草地上。这时阿思冷已经站在一个放着香炉长桌的后面,他的左边坐着哈斯巴根,右边坐着包玉金,他的前面各个分寨的人都席地坐在秋草地上,各分寨的前面坐着的是曾在议事厅里协商时站在包玉金等三个寨主后面的六个人,远藤太郎和黑球子还有远藤美子到了包玉金跟前时,包玉金示意让他们挨他以次坐下。远藤太郎挨着包玉金坐下后,黑球子和远藤美子也都坐下。远藤太郎掏出怀表看看,已是九点。阿思冷便点上了三炷香,然后插在香炉里。
    全场的人立刻都把目光专注在三炷香的三个红色的闪烁的火星上。黑球子低声对远藤太郎说,太君天上的“移位”的意旨下来后的时候,你可要让我当军师呀。远藤太郎说,你还有这个打算?谁见过天上凭空下来过东西?黑球子说,不可说不可能,也不可说不不可能,你答应我就是了。远藤太郎说,可以我要是当上大寨主你就当军师。在说话间香头上的那三颗火星已经落到了香炉里,就在这时从如墨的夜空中飘下一块坠着石头的纸。黑球子忙说,快去接上天的圣旨。包玉金和远藤太郎听了同时面向阿思冷。阿思冷刚把圣旨接到手远藤太郎就把手伸了过去,从阿思冷手里接过圣旨一看,就交给了包玉金。
    包玉金接过圣旨看了一眼说,我宣布,从今夜起,我的大寨主的位置就让给了在我身边站着的远藤太郎先生,山寨的大小头目的位置都由他安排。
    远藤太郎说,现在我宣布《通令》和《任免令》,从现在起,山寨的寨主的称谓,也包括各分寨的寨主的称谓,一律由寨主改为当家的主寨为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分寨为当家的。任命远藤美子为二当家的,任命原蛤蟆沟的大寨主包玉金为大炮头,任命路求之为军师,任命原蛤蟆沟三寨主阿思冷为水箱,任命原蛤蟆沟二寨主哈斯巴根为二炮头共同与包玉金掌管军事。各分寨原头目不变,原蛤蟆沟绺子改名为石门山寨绺子。择日往石门山谷开拔。
    包玉金把第一分寨的当家的满都乎,第二分寨当家的宝振江,第三分寨当家的布和,分别介绍给了远藤太郎后,远藤太郎就宣布散会……
    远藤太郎想到这里又想,根据军师这回出寨跟草上飞等几个绺子的联合的情况来看,必须让大炮头包玉金加强军训,提高军队的素质,实现在大车店定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