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鹿呜咽一声,连忙奔逃,但刚跑出几步远,就倒在地上。两只小鹿突然失惊,连忙奔逃,逃了不远,看到母鹿倒地,它们也停了下来,想回来救母鹿,却又不敢靠近,只能冲着母鹿发出凄惨的哀鸣。
熙让早跳了出来,快步跑到母鹿跟前,看到母鹿还没死去,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在母鹿的颈上插了一刀,母鹿这才死去。熙让把短刀又插回腰间,把雕翎箭从鹿身上拔了出来放入箭壶,双手抓起母鹿,向肩膀上一扛,背着母鹿迈步便走。
熙让走了几步,见到两只小鹿仍然不肯走,哀鸣着跟着他后面。
多年的打猎生涯,熙让已不知杀死过多少鹿獐猎物,心肠已经变得极硬,见小鹿哀伤鸣叫,他并不为之所动,只是笑着挥了挥手说道:“你们还太小,等你们长大了,再来做我的猎物吧。今天饶你们一命,快走吧。”
熙让说着,扛着母鹿径直向前走,不理会两只小鹿的哀鸣。没一会儿,两只小鹿就停止了跟随,瞪着乌黑的小眼睛,哀伤地望着母亲被熙让扛走。
熙让背着母鹿在山间快步行走,很快来到山下的一条山路。
此时夕阳西斜,天色将黑,熙让再走三五里路,在天黑前就可以回到家了。
熙让想到此时母亲一定为他炖好了一锅浓浓的肉汤,奔波劳累了一天,喝上一大碗香浓的肉汤,再与父亲对饮几杯烈酒,啃上几块大骨头肉,人生乐事,若过于此。
家庭的温馨,几次使熙让几乎要放弃回归故国争夺天下的雄心,但他生具大志,家庭虽然温馨,辽国的父母对他也是极好,但他仍然坚持着这份斗志,准备有朝一日,再回故国,夺回被赵匡胤窃取的江山。
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体能,磨练自己的斗志,熙让在十二岁的时侯,就与父亲朵骨里分开打猎了。他知道刚开始朵骨里不放心他,曾悄悄跟随在他后面,等他遇到危险时好出手相助。但他人极机灵,又有斗志,运气也好,并没遇到老虎狮子之类的猛兽,所以每次都有惊无险,没用父亲出手相助。后来朵骨里也不再跟踪他,自己去别处打猎。
直到在他十三岁的一天,满身鲜血地扛着一头豹子回来,朵骨里才真正吃惊了,知道熙让终于长大成人了。那次熙让虽然在床上养了一个月的伤,母亲也极担心疼惜他,但他心中却是喜欢的。从那以后,父子分头打猎,晚上回来,喝着母亲阿里屹炖好的骨汤,温好的烈酒,比赛谁打到的猎物多。刚开始熙让比不上朵骨里,但没过多久,两人就互有少多,最近几次,朵骨里已经比不上熙让打得猎物多了。
熙让健步在山路上走着,忽然想到,也许是时侯告别辽国的父母,回到中原去夺回天下了。他虽然极不舍得离开父母,但他已有打算,等到夺回江山,他就把父母接到中原,养在皇宫,让操劳一辈子的父母好好享福。
熙让想到这里,更加急不可耐地想回归中原,他想着今晚就对父母说明,明天一早就回中原。也许父母舍不得他离开,但他会为向父母表明自己的皇子身份,并向父母保证,一定会回来接他们终养天年。
熙让又加快了脚步。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马嘶之声,隐隐夹杂着喝骂和哭泣之声。
熙让一惊,连忙扛着母鹿,躲藏到路边的乱石之中,观察动静。
很快,一队骑着战马的士兵,押着一队老百姓走了过来。看衣着那队士兵是宋兵,那些百姓是辽国的百姓。宋兵虽然只有十多人,辽国百姓有三五十人之多,但宋兵都骑着战马,有人执刀枪,有人执弓箭,押着那队辽国百姓。辽国百姓手无寸铁,不敢与宋兵抗争,只是哭泣哀求。
宋兵不时喝叫打骂,催促快走。辽国百姓哭哭啼啼,相携相扶着走在山路上。这些辽国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形状凄惨之极。
熙让看到是宋兵押着辽国百姓,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些年他在辽国生活,不是没遇到过宋兵到辽境来烧杀抢掠,也经常听到辽国百姓诉说宋兵如何残暴嗜杀,但他认为宋兵与他一样,都是汉人,而且如果他夺取了中原,那些宋兵就会成为他的国民,所以他虽然不满宋兵的暴行,但也不愿去招惹他们,所以都是远远避开,以免发生冲突。
熙让想到这里,目光无意中向那群辽国百姓中扫了一眼,刚要悄悄走开,忽然心头一跳,连忙转头定睛细看,不由呼吸一窒,随即怒火熊熊升腾上来。
原来那群辽国百姓之中,竟然有熙让的父母朵骨里和阿里屹。朵骨里满身鲜血,双手被缚在身后,左腿有伤,走路一拐一拐,显然是经过一番搏斗之后,被宋兵所缚,看起来十分狼狈,但眉宇之间并不屈服,脸上表情显出倔强和仇恨,但顾虑身旁妻子的安危,所以不再抗争,只是紧咬牙关,默然前行。阿里屹扶持着丈夫蹒跚而行,低声哭泣。
熙让看到父母被宋兵所掳,心头又惊又怒,当下把肩上的母鹿扔掉,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箭,搭在弓上,大喝一声,跳到一块岩石上,箭镞对准为首的宋兵,大喝道:“站住!”
这队宋兵正是马队头率领的那支骑兵,他们的目的就是在辽国制造声势,吸引辽兵出营。宋国和辽国连年战争,两方都极为仇恨对方,不但对对方的士兵见之便杀,就是见到百姓也毫不客气,所以马队头带兵一进入辽境之后,一路烧杀抢掠,贫困的百姓立即杀掉,再焚烧其家园,比较富足的百姓则押回宋境,令其家人拿钱来赎回。朵骨里和阿里屹打猎为生,家境算是不错,所以并没有立即被杀,准备押回宋境。
马队头等人抢掠已足,估算辽兵不久即将来到,所以正要押送这群辽人撤回宋境,忽然见到有人拦路,还以为是大队辽兵来到,都大吃一惊,待看清只有一个半大小子,只是虚惊一场,不由都狂笑起来。
马队头一边笑,一边催马上前,用红缨长枪指着熙让说道:“嘿,小子,你胆子不小呀,不怕死吗?”
熙让冷笑道:“你要有胆子,去找辽国官兵打仗呀,欺侮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算什么本事?”
马队头哈哈大笑:“辽国的官兵我们要杀,辽国的百姓我们也要杀。”
熙让道:“你要杀别人,我不管,只要你放了他们两人,我就放你们回去。”
熙让说着,向朵骨里和阿屹里一指。
朵骨里和阿屹里都看到熙让,大吃一惊,两人都用辽语大喊,叫熙让不要管他们,快快逃命。
熙让用辽语喊道:“爹,娘,你们不要怕,孩子一定救你们出来。”
众宋兵见熙让大言不惭,都哈哈大笑,以为玩笑。
马队头眯着眼睛,看着熙让,忽然说道:“你小子的宋语很纯正呀,你是宋人?”
熙让冷哼一声:“我不是宋人,我是中原人。”
马队头笑道:“中原人不就是宋人?看在你是宋人的份上,我倒可以饶你不死,你快逃命去吧。”
熙让道:“你放了他们,我才走。”
马队头回头看了看朵骨里和阿里屹:“他们是你什么人?”
熙让道:“他们是我父母。”
马队头脸色大变,勃然震怒:“你堂堂一个宋人,竟然认辽狗为父,我最痛恨你这种认贼作父的东西!你要我放你父母?好,我便放给你看!”
马队头说着,忽然回身一枪,刺入朵骨里的胸膛。另一个宋兵狂笑声中,也抽出腰刀,纵马上前,一刀斩在阿里屹的头顶。朵骨里和阿里屹双双倒地。
熙让睚眦欲裂,大吼一声,手臂肌肉虬结,拉满铁弓,瞄准马队头,手中的雕翎箭嗖得飞出,直射马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