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分,宋军大营的火势渐渐熄灭了。
附近村里的村民在半夜时分就赶了过来,帮着清理火场,救助伤兵,每个人都悲痛愤恨,咒骂着辽兵的残暴。
熙谨和部下又寻找出十多位幸存者,这些幸存者都受了很重的伤,有些只存活了没多久就死亡了,有些就算能救活也是残废了。
熙谨等人在百姓的帮助下,把幸存者都用马车送到距离最近的小马屯军营。小马屯军营的都头得到消息,带了一个大队的兵士前来支援。兄弟部队的宋兵一边清理着狼籍的现场,抬着战友的遗体,一边咒骂着辽兵。
到处是沉默悲痛的脸孔,低声的哭泣,恶毒的咒骂,犹在冒烟的焦木,烧焦的尸体。
军民一心,终于把现场清理完毕,受伤的宋兵已经送去小马屯救治,死亡的士兵的遗体排成两排,能分辨出脸目的摆放成一排,已经烧焦难以分辨的放在一排。
熙谨一直沉默着,只是偶尔指挥一下,他的胸臆已经被巨大的悲痛和愤恨充满了。
现场刚清理完毕,易州巡检使郭进听闻消息,带了一队兵马匆匆赶到。郭进一眼看到狼籍的现场,顿时跳下马来,跺着脚大骂辽兵,询问伤亡情况。
侯小仙口齿伶俐,虽然在悲痛之中,仍然简明扼要的向郭进把事情述说一遍。
郭进一边听着,一边顿脚大骂辽兵,“直娘贼”“奶奶个熊”的大骂一通,随后又问道:“纪通呢?”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熙谨上前两步,沉痛地说道:“禀大人,纪都头阵亡了……”
郭进一阵惋惜,说道:“想不到小纪这么年轻就死了,你们放心,本将军一定为你们都头报仇!”
熙谨庄容说道:“大人,小的想亲手为纪都头和兄弟们报仇,手刃仇人!”
郭进一怔,看着熙谨,说道:“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不愿意当官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熙谨道:“小的名叫章熙。”
郭进道:“小章,你的心情本将军可以理解,但这等事还是交给我吧。还有,你们牛头集兵营已经毁了,就把这里放弃了吧,你们改编到小马屯军营去……”
熙谨忽然单膝跪倒,双手抱拳,悲痛而诚恳地说道:“大人,牛头集兵营还有我们,不能解散,小的希望大人能收回成命,给我们一些时日,我们一定会重建牛头集兵营,恢复……不,会比以前更为强大,希望大人能给小的这个机会,如果把兄弟们改编别的兵营,时日一久,兄弟们的心难免就散了,不再想着报仇的事,但只要牛头集兵营还在,我们兄弟们的心就不会散,就会记着这个血海深仇!”
这时,朱大同侯小仙和几个宋兵,都齐齐跪了下去,请求保持牛头集兵营的编制。
郭进沉吟了一下,看着熙谨,说道:“小伙子,既然你有这份心,本将军就成全你。我会给你拨一笔银子,把这里重新建起来,也会派人帮你重盖房子,新兵方面……”
熙谨道:“新兵方面,由小的去征召,这个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郭进点点头:“好,只要你能召集够一个都的兵力,本将军就叫你当都头。”
熙谨道:“小的对能不能当都头并不放在心上,小的认为,目前当务之急,是为纪都头和兄弟们报仇,请大人下令,举兵讨伐辽国的侵略行为。”
郭进皱了皱眉头,说道:“报仇肯定是要报的,不过,若是大举进兵辽国,需要得到朝廷的准许,不然我擅长对辽宣战,朝廷会治我的罪。你放心,我回去之后,会立即上书,向朝廷请求对辽国发兵。但这需要些时日,你们好生等待。”
熙谨叩首道:“多谢大人!”
众人一起谢过之后,开始埋葬牺牲的士兵,就埋葬在兵营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岗。郭进令士兵去取了新的军服,把牺牲士兵的血衣换成新衣,并清洁容貌,然后开始下葬。
在换血衣的时侯,熙谨亲自为纪通脱下满是箭孔的血衣,庄重地用清水为纪通的遗体擦洗,又为纪通换上新军服。
熙谨的几个部下都默默的望着熙谨所做的一切,他们都眼中含着泪水。
熙谨清洁好纪通的遗体之后,把满是箭孔的血衣交给朱大同,脸色凝重地说:“把都头的血衣收好,以后用来缝制军中的大旗,我们要用来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纪都头和兄弟们的血仇!”
朱大同珍而重之的双手接过血衣。
山岗上,挖好了无数的小坑,每个小坑埋葬一位士兵,最前面的位置的小坑,是埋葬纪通的。熙谨把纪通的遗体放在坑里,亲手把纪通埋葬。
众多士兵一起动手,开始掩埋战友的遗体。
郭进在旁边望着,心中也是一阵惨然,他身经百战,见惯生死,但每一次埋葬部下的心情还是很难接受。
夕阳如血,映照着山岗上一座座坟墓,这些坟墓多数是没有名字的墓碑。晚风吹来,虽然是春天,天地间却充满了冬的严酷和秋的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