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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章 我叫大春
    光怪陆离的世界:狂浪滔天,蓝天的碎片片片崩落。黄金舟如箭般前行,时而在浪谷中惊险穿梭;时而在浪峰上轰轰滑落。
    水汽弥漫,朦胧了浪花与蓝天。但任凭蓝色碎片如雨,遮蔽了视野;任凭巨浪一浪接一浪的狂砸而至,黄金舟内,却一丝湿润的气息都没有。
    金色的小舟,带着蒙蒙的金色光晕,如一条快乐的鱼,不断急速前行。
    舟内静静,姜剑眉捋了捋凌乱的发丝,望着唐玄问道:“夏海情究竟是为何被困此绝地”?
    说完之后,她便眯着眼睛笑了。这个事情,怎么可能有答案?
    唐玄望着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道:“重要吗”?
    姜剑眉摇头,表示没有这么重要。可能是碧海潮生的传说,给幼年时候的她留下太过深刻和高不可攀的印象,如今传说中的四大武圣之一,与现实中平平无奇,一会儿颓废,一会儿乐观的青袍老人,反差太大的缘故。使得姜剑眉的心中,疑惑不解,随口一问。
    她也知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随口一问,还包含着一些其他的心理波动。
    在这片狂暴的世界里,即便舟内安然无恙,安静异常,可还是心有些慌,想说话。而说话最好的对象,当然是唐玄,而不是一脸不爽的温笑以及满眼雷光宛如斗鸡般的蔡姚。
    唐玄呼出一口,神色郑重道:“夏海情少年成名,中年之后纵横五洲。与公冶山长,房天敌等人不同,他既不喜杂务,更不爱收徒,独钟爱于寻幽探秘。
    呵呵,你知道,他的修为很高,境界更已经超越了先天的范畴。到后来,因缘巧合来到这里。
    凭渊独立,青袍猎猎,眼露神光。波翻浪涌,碧海潮生。何等的自视甚高。到后来一跃而下,溯渊而下,谁想到,这里竟然是太始残界!即便以他通天的修为与元气,也只能惨惨的被沙土同化。此去经年,无数无知无觉的岁月,直到遇到了我们”······
    姜剑眉瞪大了眼睛,愕然的望着唐玄,平生第一次听他声情并茂的讲述这许多,不由得入了神。
    “他告诉你的”?温笑插口道。
    唐玄扭头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道:“我猜的”。
    三女皆崩溃。正经人耍起了狗坨子,实在让人绝倒。
    唐玄谈性大发,从儿时讲起,讲到了大老头唐天道,讲到了二老头种花道人陌离,还有自己的身世,以及孔仙仙,这个在他心中,刻下不能磨灭烙印的名字。
    说起与蔡姚相识的经历,以及“罗夫雷动破”的旧事,凝重而哀伤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当然,话题中,不能没有茅山经历,以及穿云箭、鬼见愁。
    这么长时间没见,也不知道它们怎样了?
    熟悉唐玄的人都知道,当他能滔滔不绝对着你讲一些啰嗦的往事的时候,就是已经把你当成自己人了。而他内心中给自己人的定义便是“一辈子”,朋友也好,其他也罢,不背叛,不放弃。否则,他便把自己包裹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寡言,表情淡淡。
    唐玄愣愣的望着那枚雪白的三玄指环。它曾经有一个灿烂整个大宇的名字-白土。
    “有没有想过寻找自己的父母,一家团聚”?姜剑眉抱着膝盖,温柔的眼神中蕴满泪光。
    唐玄呢喃着摇头,半晌才道:“和夏老前辈的经历一样,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注定没有结果的。更何况,我有家人”。
    微笑的目光,在长而秀,浓而利的眉毛之下,宛如两颗晨星在放射着迷人的光辉。目光一扫之后,三女同时微笑点头,就连蔡姚的目光也柔和起来。
    天知道,这死小子是怎么在那样的环境下,长这么大,还有没变态的······
    将头轻轻扭过,唐玄的眉越皱越紧,眼睛却越瞪越大,眼角蓦然出现几道细密的血丝。
    沉默,沉默。寂静却没有尴尬,每个人的心事与目光一样柔和。
    “轰~哗哗哗。啪啪啪~”
    黄金舟突然剧烈的颠簸起来。笼罩在小舟四周以及上空的金色光雾如涟漪般剧烈抖动,光雾之间,隐约刻间细密的裂痕。
    舟上四人,同时身形巨震,随后颠簸了起来。
    唐玄稳住身形,立刻站起,凝目四周,入眼尽是如山般巨浪。如今波浪轰鸣声,声传入舟,舟内不再寂静,变得轰雷灌耳起来。
    唐玄极目往前看,透过浪峰的缝隙,前方苍茫的天际处,似有一个黑点;再向上望,天似乎已经碎完了,彻底被沸腾的净水吞没,如今变得灰蒙蒙的,看不透到底是什么东西。
    “稳住身形,站在我身后”,唐玄双腿微曲,整个人如钉子般钉在舟底,唐花旋转,元气沸腾,衣袂飘摆,人却纹丝不动。
    温笑等人第一时间按照从高到低,依次站到唐玄身后。温笑最高在前,姜剑眉矮了二头,居中;蔡姚最娇小,站到最后。三人同时顺着唐玄身侧,也在观察着四周剧变的景象。
    黄金舟破风驰电,滑跃前行,破开漫天的狂浪,向前疾驰。
    片刻之后,黑点变成圆柱;
    半晌之后,圆柱拉伸,似乎是一棵树;
    好久之后,真的是一棵树,杵在前方!
    此时,黄金舟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四周光滑夺目的舟壁,出现裂纹。而笼罩在舟外的金色雾气,变得更加稀薄、惨淡,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水浪冲散。
    “啵”的一声轻响,小舟似乎冲进另外一片世界,水浪不见了。
    这是一片绿色的世界,满地绿色的树根,树根上绿色的雾气升腾,如今黄金舟就行驶在绿色的雾气之上。
    舟外金色雾气散尽,小舟驶过,绿色雾气波荡之下,绿色树根清晰可见,密密麻麻,如虬龙盘结。
    一片绿色的宁静,无数垂下的绿绦上,点缀着不知名的淡白色小花,星星点点,清香袭人。
    这是一颗不知道有多高,似乎冠盖了整个世界,不知道有多粗,满眼尽是绿色树皮的树。
    天地宁静了下来,小舟静静的驶向依旧距离很远,但却望之触目惊心般巨大的“树”。
    “这,他妈的要怎么砍”?蔡姚咧嘴,快要哭出来了。这棵树,恐怕有一个普通行星那么粗吧,高更不可统计。
    姜剑眉沉浸在这片宁静,绿意盎然,香气阵阵的世界,无法自拔。此时的她,嘴角挂着笑,望唐玄的眼神少了。眼神中也不再患得患失,神情中忧郁尽散,这是说出心里话,终于做回自己的由内而外的坦然。
    温笑干脆坐在船舱,愣愣的望着前方的“大”树,姑且称之为树吧。三十多丈高的茅山三宝之一的碧玉桃树,似乎还比不上这棵树的一根普通枝桠长,粗更不及。
    唐玄没说话,依旧目视前方。见识到树之巨之后,他目光闪动了一下,便被毅然与坚定所填满。
    小舟划开雾气前行,不断缓缓靠近着那棵前方的那颗树。就像是一只正在努力爬向万丈高峰的一只漂亮的金色小蚂蚁一样。
    “你们要干什么”?弥漫四极八荒的枝叶摇晃起来,白花花落如雨,绿色雾气,似乎也发出一种恐惧颤抖的嘶鸣。这棵树,充塞着这个世界,它有代表这个世界,发出了对这个蚂蚁的郑重问询。
    “砍你”,唐玄缓缓张口,声音不大,却让这个世界,颤抖的更加厉害,恐惧的气息弥漫。
    树根来回抽动,在绿雾中时隐时现;无数枝条来回呼啸摆动,黄金舟上下翻滚,众人又是一阵全力以赴,方能勉强稳住身形。
    满眼以及神魂中,皆是绿色狂舞!
    幸好,看似濒危的黄金舟足够强韧,即便整个世界都在翻滚、呼啸、沸腾、尖叫,它仍然不紧不慢的向前驶去。
    半晌之后,动荡逐渐平息。一个声音,笼罩四周。
    “有商量不?能不砍我不”?声音憨厚,听意思是树发出来的,但声音颤抖,更像是在求饶。
    “不砍你,我们出不去”,唐玄诧异的眨了眨眼,挠着脑袋,有些不知该如何搭话了。但作为此地唯一的男人,必须要冲在最前,退在最后。
    “哦,是这样!我可以让出条路来。你们可以直接通过这条路,直接踏入迷失古道。呃,延着古道,走上三五年,然后在顺着峭壁,爬上十几年,速度快的话,不过十七八年,就能出去了呢”,声音很好说话的样子。
    唐玄众人并不明白,明明这家伙这么大个,一望让人崩溃,更勿论砍了它,怎么会这么胆小。但它胆小,对于想要出去的众人来说,却是件好事儿。
    否则的话,黄金舟一碎,只需要雾气下大到离谱的树根轻轻摩擦一下,谁都活不了。而黄金舟轻微的吱吱呀呀的声音,显得它的状态,不怎么值得依赖的样子。
    听了声音,唐玄神思电转,还是被结尾的“不过”十七八年的表述,气得不轻。这爬出去,自己可就四五十岁了,黄花菜都凉了。还不知道四叔他们多担心,穿云箭、鬼见愁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越想越是可怕,唐玄坚定摇头大声道:“太久了”!
    “年轻人,就是急躁。十七八年算什么?八千年不过一春,再过八千年不过一秋。这可是你们最快出去的路哦”,声音似在诱导。
    姜剑眉忽然惊呼道:“你是大椿”?
    声音道:“我叫大春”!
    姜剑眉接着道:“上古神树,与祖桃齐名的大椿树”?
    “我叫大春,春天的春!怎么样?很美的名字吧!我自己起的呦”,声音非常骄傲,展示出一种友好,憨厚,单纯的性格。
    “应该便是大椿,除了能活,大,没啥能耐”,姜剑眉趴在唐玄耳边耳语道。
    唐玄微微点头,然后忽然笑了:“春兄,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你寿命绵长,没有寿元之限。我等凡人,实在不能浪费十七八年,在路上!若没有更快的办法,小弟只好却之不恭了”!
    大椿道:“啥是却之不恭”?
    唐玄神色一整,正色道:“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