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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下属女主(二)
    众所周知李阅有腿疾,能动,肌力却远低于正常水平,不足以支撑躯体行走,连站立都成问题――这还是盛权一直以来默默用灵力温养的结果。
    所以,说是跪,实则大腿和小腿折叠,上身坐在脚后跟,每过一会就跪不稳,要用手撑住雪地。
    总领太监举着灯笼找来,望了一眼那三人,天寒地冻的,那两个侍卫也就罢了,没想到连诚王也……即便跪着,也犹如冬日里的雪松,挺直着背部叫嚣着不屈与执拗,走近了,发觉他双目发寒,雪沫压低了睫毛,合围着的双眸冰冷彻骨,似淬了毒,看得总领太监生生打了个寒噤。
    弯腰行了拜礼,他完成任务似地说道:“皇上让奴才转告您一句话――要跪便跪,自己的性命便自己担着。”他错开李阅看过来的眼神,怕受迁怒忍不住道,“王爷,您还是回去吧,皇上已经歇下了。”说完,欠身倒退,然后转身折返。
    宫门又重新关上,季壹和季贰交换一个眼神,眼中都是欲言又止。
    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劝李阅先回去,一道强悍的气息陡然传至,季壹季贰心中大骇,一同按上刀柄,正要拔刀,瞬息之间一道黑影自天而降,轻飘飘地踩着还松软的雪地。
    季壹季贰异口同声:“季陆!”
    盛权充耳不闻,单膝跪在李阅跟前:“季陆来迟,请殿下恕罪。”
    “季,陆……”
    李阅眼睫眨动,咔嚓一声,眼里的冰川开裂,有崩塌之势,眨眼间冰消雪融,逐渐回春呈现出生机。
    “嗯。”盛权眸光也逐渐柔和。
    李阅单手捏住眼前人一边衣襟,他向来矜持内敛,弯下了腰,低头不让人瞧见自己的面庞,这个动作,叫他发顶几乎顶到盛权胸膛。
    打掉他身上的积雪,盛权解下披风兜头罩住李阅。
    季壹眼睛抽痛,普天之下,就算是亲卫头子――他,这么没大没小的,也就盛权敢做又不会惹李阅发作了。
    这兄弟情感人至深,他只是不明白,老陆为何宣称自己是女人,转头又女扮男装,即男扮女,女再扮男,这么想着,差点又绕晕了自己,耳边听见老陆说:“回去?”
    声音才落,有颗脑袋点在胸口,就不离开了。
    季壹就见他眼中胜似亲生的两兄弟中的弟弟圈住哥哥的腰,脚下一蹬,兄弟俩联袂眨眼间消失在原处。
    季贰:“咱们也走。”说话的同时,一边蹦高。
    季壹胡思乱想慢了半拍,嚷嚷着:“你小子抢跑,没大没小!”
    半路上碰到气喘吁吁的季叁,一人抓住一边提溜着回去。
    一行人不走寻常路,翻墙踩屋顶径直往主院奔去。
    被安置在矮榻上,这一路被紧箍着,李阅不由得按揉酸软的腰。
    盛权离开了一会又回来,端着一盆热水,李阅遂道:“这个不急,先去书房。”
    盛权在他脚边搁下盆子,偏头道:“你们先出去。”
    萦绕在两人身上的气场莫名诡异,季壹他们呆在角落,恨不得自己是没有眼睛和耳朵的木桩子,闻言,他们仨如蒙大赦,
    一个跟着一个鱼贯而出。
    “湿的。”盛权手搭着黑色的靴子,声音里隐隐带着不赞成以及责备,藏得深,李阅也是熟悉之后才能分辨出来。小停片刻,然后沿着线条往上,裤子也是触感湿冷。
    李阅一怔神,打了个哆嗦。
    盛权:“冷了?”
    不等他回答,盛权手快脚快地摘下鞋袜,又用内力烘干裤子,正想抓他的脚放进水盆,李阅却是一缩。
    盛权一愣,眼睛半闭着:“属下逾越了。”
    两三年不见,见他明显误会自己对他生分的样子,李阅张了张嘴,连忙把脚伸进热水。
    曾经十九岁的李阅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残废,在噩耗降临那一刻,犹如天崩地裂,他情愿战死在沙场而不用忍受折磨,太难受了。
    以己命换命,好歹能多拖几个敌人垫背;现在付出双腿瘫痪的代价,却是因为“己方”在背后捅刀,叫他如何不恨!
    亲近的人都关切着他,防止他不理智而自闭,自残,甚至是自缢――这更让他将自己锁进一个封闭的空间――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他更怕在人前失禁。
    在他所有的亲卫里,名字以数字排名,“陆”一字不上不下,注定了不会引起他更多的注意。
    但自出事后,盛权的形象,在他眼里忽的变得格外清晰。
    尽管亟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喝水吃食,乃至身形迅速枯瘦,李阅是没感觉的,下方却忽然窜起一股异味,他甚至听见液体流到地上的嘀嗒声响……
    牙关紧咬,眼眶熬红,李阅难堪得无地自容,尽管这不是头一回。
    这时门砰的一声从外面被暴力撞开,紧接着闯进一个蓬头垢面的矮小男人。
    李阅的眼神几乎是想吃了他!
    矮小男人沉浸在兴奋中而忽略了周遭,大跨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搭上李阅的肩膀摇晃,整个人疯疯癫癫的。
    正要数骂,从盛权身上飘过来的味儿竟然比自己还重还臭,李阅的头不由往后仰。
    总算放开李阅,盛权挥舞着一本医书,喜不自禁道:“有救了!殿下的腿有救了!您瞧上面,以针灸刺穴,配以药浴,便能恢复知觉!您放心,我会治好您的,我一定会!”
    说完,一阵风似的又刮了出去。
    仇恨,难堪,自厌等等一切,李阅全忘到了脑后,前所未有地目瞪口呆。
    季壹闻讯赶来,不情不愿地进来替盛权擦屁股:“这……殿下您别怪小陆他,自您出事后,他小子就整天整天地翻医书,老玖说了行不通,他还不听,估计是看书看傻了。这样不懂事,回头属下定替您狠狠教训他一顿!”亲卫中,以季玖最善医术。
    李阅沉默不语。
    “罢了,不必追究……”李阅别目,“遣人收拾一下这里。”
    当天,丫鬟再送饭食来,破天荒地不用人请,李阅自觉捡起筷子,细嚼慢咽。
    季壹暗松了口起,季叁不如他稳重,直接咧开嘴。
    更让人诧异的还在后头,第二天天光正好,李阅竟然说要晒太阳去霉。
    季叁赶忙找来哥儿几个,一人抓住一条凳脚,乐颠颠地抬了出去。
    盛权从医书探起头看他们,若有所思。
    下午季叁进门,直奔圆桌,斟一大碗凉丝丝的茶汤灌下肚子,暑气方消。
    季叁一抹嘴,这才有空理盛权,一抬头,见后者清清爽爽,明显洗过澡的样子,惊诧了。
    “哟――终于活成个人了。”回想那股味儿,季叁心有余悸,“你之前一直不洗澡,大家体谅你有事忙不计较,不过老大说,你要是敢臭烘烘地进房间,就丢你进池塘泡水呢。”
    盛权就不说话。
    “小陆,你忙什么?”
    “画。”
    “画?”季叁蹦过来,纸上大概画了个轮廓,“……你画椅子作甚?”季叁对此并不是很好奇,舒展一下腰肢,又说,“我去忙了。”
    没曾想到了晚上。
    “大哥!小弟求你看一看天!”
    季叁从大通铺爬起来,扒着门,对院子里的人幽幽怨怨道。
    盛权愣住刨木的动作,下意识照着他说的做,紧接着又是一愣。
    季叁:“它变黑了是不是?”
    盛权将散了一地的木材和工具收拢,抱紧飞了出去。
    季叁:“……我当他想通了准备睡觉呢,想岔了。”
    盛权这一消失就是四天,四天后又成了邋遢汉,在众人注视下,扛着张木凳一路跑进主院。
    直到面对李阅,他紧张得直搓手,小心翼翼道:“殿下,这叫轮椅,有它出入会方便很多,您,要不要试试,若哪里不舒服,属下替您调整。”
    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布满血丝,甚至叫人恐怖,李阅却莫名感觉有一股酸意直冲鼻子,他低下头:“……试试。”
    他想的是,椅子并到床边,用手撑着身体一点点挪上去,此前也是这么做的,在他愿意出门之后。
    不想,一双手急吼吼地伸进膝弯和后背,整个将他抱起,他还来不及发怒,人已经坐上所谓的轮椅。
    李阅憋气,盛权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他的反应,看他感受如何,心竟然软了一下。
    “尚可。”
    表情不多的人,闻言浅浅地勾着嘴唇。
    门外,季叁他们生怕盛权被王爷打,一个个竖着耳朵。季壹听了动静,等盛权出来,大发慈悲免了他洗澡,强塞进被子里:“睡一睡。”
    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睡死了过去,还打起了呼噜。
    季玖过来一趟:“殿下叫我准备给小陆的伤药,等他睡醒了抹到手上。”
    亲卫里,最受人敬畏的不是成日虎着脸的季壹,也不是武功高绝的季柒,而是不会武功的季玖,药毒功夫炉火纯青,让人防不胜防。
    回想曾经嘴巴没把门的老叁控制不住间歇性蹦屁的画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季叁第一时间接过装药的玉瓶:“放心,这我知道。”
    “看你学乖了很多。”
    季叁挠头。
    “呼――”
    大魔头一走,季叁夸张地长呼一口气。
    睡醒的盛权又整日与医书为伍,天天书房和季玖的药房两头跑,季叁看在眼里里头满满的都是佩服。
    季玖也感觉自己仿佛捡到了宝,有这等骇人的天赋还去学什么武功当什么四肢发达的糙汉,简直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暴殄天物。
    连他都要嫉妒了。
    可季玖什么都不说,免得他心高气傲,不肯脚踏实地,细长的眉毛倒竖,脱口大骂:“扎深点又不会死,怎么这么胆小,手再稳点!”
    盛权抿了抿嘴唇,凡认识他的人,也就他觉得自己胆小。
    扒得只剩条裤子,季叁躺在床上都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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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来想去决定对不擅长的古文下手,写两块铁疙瘩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