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有人带路，却依旧惊险得跟第一次下本似的。
    沈小明不愿意继续相信梼的智商，但他眼下还需要梼的能力，至少得先把高大壮那边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转化很快的啊，大概两三天吧。你们两个已经决定好了吗？”
    巫族的转化能力没有使用限制，转化后的人也不需要受转化者的任何制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算是他们的“另一种繁衍手段”了。
    “以前我们没事干的时候拿这玩意试过各种各样的东西，一开始还只试那些动物，后来就有人闲得无聊去试花花草草。”甚至还有试桌子椅子的，就是不知道最后成功没有。
    拒绝了改称呼的请求之后，梼当着三人的面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掌，运功逼出两滴血，然后再把这两粒见风就化为半透明晶珠的“精血”交到了沈小明的手上。
    “……这么做会不会对前辈你有什么影响？”
    “算你有良心。”梼握了握拳，掌心的伤口就在这一个动作中消失不见，就像之前他在高大壮身上做过的那样。
    “没什么大碍，多吃点好东西就补回来了。”
    “哦，那这好办。晚辈略有薄产，只是多买一些吃食，还是供应得起的。”
    沈小明才不是担心梼的身体，只是进入灵界太过危险，不仅需要一个领路人，也很需要一个能在关键时刻挡下致命攻击的好盾牌。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小明又在梼的帮助下做了两次测试，想看看能不能把外面的东西带入灵界里。
    ……没想到反而无意中知晓了一段秘密。
    “只有巫族能连人带身体全部进去，寻常修士只能用神识进入……莫非这灵界的存在还和我们有关？”
    “根据记载，万年前域外魔怪自虚空中而来，与上古巫族爆发大战，期间两者神秘消失，由此才有了人族崛起一事。前辈在大狱境中被镇压万年，虽然因此躲过一劫，但也等于是和家人亲眷失去了联系，若我所料不差，这灵界很可能就跟他们当初一齐消失的背后缘由有关。”
    有关“真正的灵界”一事，很显然属于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掌握得到的秘密。别说是万年后人族流传下来的各种书籍，就连沈小明从外面带进来的那本“故事梗概”里，也丝毫没有提及此物的痕迹。
    这当然很不正常。
    与其说是“和徐长生的剧情无关”，倒不如说是“连徐长生都没遇见过的新剧情”。
    以他过往的经验来看，这毫无疑问又是一个可以开启隐藏剧情的伏笔。只可惜眼下主神给予他们的各项特权处于完全封闭的状态，别说做隐藏任务了，他连系统提示都听不见。
    “没必要。你想去就去，不用拿这种借口哄我。”
    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沈小明这才想起他和家里的“恶劣关系”，连忙又补救道：
    “正是因为前辈您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所以才更要做成此事啊！你想想，原本他们都爱打着各种旗号看轻你，排挤你，结果万年过后您却成了拯救全族的大英雄，这不是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吗？这就证明了，不是他们没教好，而是他们不会教！您自学成才，最后反倒比留在家里的其他人还要更强，更优秀呢！”
    “……你当我是傻子吗？别说那几个老顽固愿不愿意承认我，即使到时真能像你说的这样，可我也没有必定能将他们带回天元的把握。”这不就是拿胡萝卜钓驴子拉磨吗！
    “哎呀，前辈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沈小明上前一把拉住了梼的手，又用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防止对方挣脱，笑眯眯地道：
    “我不是想让您把救出族人当做终极目标，而是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可以顺路完成的事。灵界之中危险重重，若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向，只怕很容易深陷其中，或是变得胆怯畏进。与其临时给自己再找一个新目标，倒不如就先就着眼下这个用，等到咱们多了解一些情况之后，再考虑换前进方向的事。您看怎么样？”
    被转化为巫族之后，最显著的优势就是神识力量和真元修为再不分开，能够相互交融，彼此补进。哪怕不用上他自研的“倍速练法”，沈小明的道行也在一日千里地飞速提升着。只论真元总量的话，他现在已经和宣夜那般初入元婴境的修士相差无几了。
    这本该是修士由化神期进入合体期时才会引发的巨变，但有了上古巫族的血脉加成之后，即使金丹修士也能享受到这种“短板补强”般的感觉。无论原本修炼的功法侧重方向如何，全都会在血脉之力的混合下，变成毫无破绽的“均衡”状态。
    “放手。我又没说不去，你先把手放开再说。”梼也不是真的就挣不开，只是不想因用力过大伤到沈小明罢了。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家人之间的亲密接触就仿佛与他完全无关，虽然这其中多少也有他本人的缘故，可事实就是，梼很不习惯与别人像这样拉拉扯扯的，哪怕那个人从血脉角度上来说可以算是他的“儿子”也一样。
    “那可说定了啊。”
    沈小明见好就收，果断松手后撤。重新将距离保持在了一个既不算紧密，但又不会让人感到疏远的位置。
    “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不然干脆就今天晚上吧。”
    梼还能说什么呢？反正他闲人一个，又不用去找穷打架，也不需要急着返回北元山，那他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入夜，子时正。
    “还是让小四来开门吧，他开的话稳当一点。”
    纺锤形的黑色裂缝像一条被拉开拉链的旅行包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沈小明左手拉着高大壮的手，右手扯着梼的袖子，将探出体外的神识轻轻凑到那条“缝隙”边上，像过去几次那样仔细感受着这股异样的拉扯感。
    当吸引力逐渐增大，直到超过他能抵抗的极限之后，情况瞬间就变得和刚才有区别了。
    消失的三个人在房间里带起一阵极细微的风，但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的傀儡却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唔……”
    “小明哥你们来的好慢，是因为要带着身体过来所以有延迟吗？”
    沈小明捂着额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它慢慢吐出来。借由这个动作安抚下即将爆炸的神经，重新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置于自己的意识支配之下。
    灵界，这里是一个与天元大陆，甚至可以说是与沈小明已知的世界都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将沈小明已知的天元界看做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农场，那么这里就是农场后面那座完全没有被人开发过的荒山。
    ……其实他也可以用一些更难听的话来形容这里，只是考虑到以后说不定还会常来，未免到最后变成自己恶心自己，他还是将那些不堪入目的词暂时清出了自己的脑海。
    “不是带宽的问题，是系统版本的问题。”
    花了点时间适应了灵界的环境之后，沈小明松开了拉着高大壮的手。在此之前，梼就已经提前扯回了自己的袖子，开始自顾自地打量起周围的一切了。
    “喔……你的意思是说，巫族所使用的系统版本，比我在这个世界里自动取得的神识版本更老是吗？”
    “嗯。”
    灵界的空气极为浓稠，置身其中便仿佛身处水底一般，若非他们中一大半都是身体素质强横的巫族修士，这会很可能连张开嘴说话都很困难。
    478不一样，他的神识在这里完全就是一团有着人形轮廓的光斑，既没有厚度，也不存在可以接触的实体。
    除了空气方面的问题之外，灵界内部的异常之处还有许多，不仅光线远比天元大陆的白天要暗，更有一种无处不在的奇妙力量，阻碍他们看向距离自己十丈以外的世界。
    就好像莫名其妙被变成了近视眼一样。
    “咱们能别在这站着了吗？这些树看着怪恶心的，到上回发现的那片河滩上去吧。”
    梼的声音打断了沈小明的思考，他朝周围看了两眼，压下心中那股断断续续出现的警告，朝着远处一颗看上去特别粗的大树方向走了过去。
    与灵界这略带诡异的环境相匹配的，还有许多同样会给人带来不适的本地生物。
    好比他们每次进来时都能碰到的这片树林。
    或许是因为灵界的空气越往高处越稠的缘故，这些“树木”在生长到超过一定高度之后都会变得十分柔软，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大片水草似的，在虚空中来回摆动。
    可是根据沈小明几次进来的经验，灵界里似乎并没有刮风下雨这种现象，那些“沉重”的空气好像也无法提供这类功能施展的环境。
    ……所以它们到底是在动个什么？
    虽然树干会遮挡光线，但是因为灵界的树上都不长叶子，因此沈小明他们还是很轻松地就走出了这片树林，来到了梼所说的“河滩”上。
    这是一片约有三丈宽，长度未知的空白地带，地面上干净又整洁，除了一些只有寸许深的，仿佛被流水冲刷过的痕迹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过这还并不全是它被梼称作河滩的原因。
    在空白地带的另一侧，远离树林的方向，有一道大概十几丈高的“墙”。墙身通体呈幽蓝色，偶尔会有如同浪花一样的东西凸出墙面，伴随着一些长相奇奇怪怪的生物从中露头又缩回的动作。
    是的，这就是一条“河”，一条灵界的河流。
    这不是沈小明他们发现的唯一一条河，不过却是距离他们进入地点最近的那一条。
    “上回你说要进来找人，你们打算从哪里开始找？”
    即使以梼的实力，在这个世界里的感知距离也不会比沈小明远多少，再加上他以前都是一个人进来的，出于某种他不愿意承认的恐惧，他从来没敢离开这条河太远，以免到时候找不到回去的路。
    “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比天元大陆快一百倍，倘若没有什么急事的话，我倒是觉得它是一个可以躲起来偷偷修炼的好地方。”
    “你确定吗？在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冒出来点恶心玩意的地方，你真的敢放心入定吗？”
    “安全是相对的，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其实很想在这里修建一个据点。”
    “……所以你才会反复测试能不能带东西进来？”
    梼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沈小明，仿佛他发现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即使他过去曾来过这里很多次，距离他最开始发现灵界入口也过去了很多年，然而他竟然完全没有想过那种事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没想过在这边做点什么。
    就好像一个误入陌生人院子的小孩，虽然十分好奇，但也就只是好奇了一下而已，并没有想要认识院子主人的想法。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有灵气的东西大部分都带不进来，而那些能带进来的东西里，有用的也非常少。”
    就好比他们三个真身进入灵界的人，梼干脆就没穿任何衣服，直接将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变化为了带有黑色斑纹的奇特外壳，连带着也遮掩住了他的重要部位。
    至于沈小明和高大壮两个，虽然理应也具备和梼类似的能力，但是毕竟过去作为人的时间远长于作为巫族或“兽”的时间，哪怕凡布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非常脆弱，至少从心理层面上来说能更好接受一点。
    大不了多准备点替换的就行了。
    乾坤袋就是一件少有的，既可以带入灵界，本身又具备一定灵气的东西。被乾坤袋装着带进灵界的其他物品，只要不拿出来也都是安全的，可一旦接触到灵界的外部环境，就会在极短时间内被彻底抽光其中的灵力，最后变成一堆毫无意义的碎渣。
    “先沿着这条河走吧。上回咱们是朝上游走的，这回我们就换个方向，往下游那边走一走。”
    虽然外表看上去跟一面墙似的，可它确实也是一条河，从它表面上偶尔闪过的“波光”，以及浪花被卷动的方向上来看，这条河显然是在不停朝着某个方向流动的。
    至于选择的好坏或者说正确性，在这里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未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若不是害怕碰见像上回那样的危险生物，这会沈小明可能都要安排他们朝四个方向分头行动了。
    没有灵气，也无法使用任何法器，乃至雷丸和符咒等等其他修士手段，在这个世界里全都被封禁掉了。
    如果说无法恢复真元这一点还只是限制了修士的续战力，那么另外一点可以说是将绝大多数修士的战斗技巧都打回了凡人水平，甚至可能还不如凡人的水平。
    “我们现在好像是在走下坡路，但是因为视野范围受限，也看不清远处到底是什么景象。”
    神识出窍状态下的478不知道是在用什么部位发出声音，而且他的光斑身体下方也没有脚这种东西，完全就是飘在半空中跟着其他三人一起前进的。
    “这种限制我怀疑只是针对有意识的生物设计的，要是有时间的话，咱们其实可以考虑弄一批结实点的凡间材料，想办法造个照相机什么的带进来试试。”
    用不含灵气的材料搭房子的想法，沈小明此前已经尝试过一次了，只可惜那个房子才刚打了个地基，就在他回去拿了一趟东西之后彻底消失了。
    ……后来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专门留个人下来看着这种想法。然而出于安全性考虑，最终沈小明还是放弃了这种很容易变成“买一送一”的危险尝试。
    “慢着！前面好像有血的味道……”走着走着，梼忽然停下了脚步，同时伸手拦住了飘在他身边的478。
    在灵界中，受到限制的不仅是人的视觉，还包括听觉和触觉。
    虽然沈小明和高大壮的鼻子相对普通人来说也算比较灵，但毕竟还是比不上“精于此道”的梼来的敏锐。
    “……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血？”
    沈小明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就意识到了这里面的问题。
    灵界生物流不流血他不知道，但它们哪怕真有血液系统，味道也不见得就跟天元界的生物一样。
    “应该是人……或者说这个味道闻起来很像人。但究竟是什么，我也弄不清楚。”
    万一是具备伪装或模仿能力的灵界生物呢？又或者干脆就是某种针对嗅觉的幻术？
    要知道这里可是一个单独存在的“世界”，能在这里生活并繁衍至今的智慧生物，会进化出某些具有特殊针对性的捕猎或进食的技能，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要不要过去看看？
    “等等！我刚才想起来一件事……灵界是没有风的。假如气味是自然扩散开来的，它的形状应当是一个圆或者球形的造型才对。”也就是说，他们可以用沿着切线移动的方式，来找出产生该气味的中心点，或者提前计算出它的扩散半径。
    “然后呢？是进去看还是要绕过去？”
    “咱们的可见范围大概有十丈远，如果到时候算出来的扩散半径比较大，超过三十丈以上的话，那咱们就绕过去。反之，如果最后算出来的扩散半径比较小，那我觉得还是可以尝试过去看一眼的。”
    在场的四人都是做惯了事情的老手，嘴上说话也不耽误行动，很快就配合着得出了一个结论。
    “走，进去看看！不过咱们最好还是稍微分散一些站位，免得被一网打尽了。”
    刚才他们沿着河道走的时候差不多都是并排站着的，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人，而且“路”也足够宽。但是现在既然要主动靠近未知的危险区域，自然也是要提前做些准备的。
    一步、两步……呈菱形站位的四个人沿着来时的方向缓缓前进着，随着距离的不断缩小，连沈小明三人也闻到了空气里漂浮着的淡淡血腥味。
    “假如这里密度极高的空气是影响光线和声音传播的主要原因，那么它对于气味分子的扩散速度，是否也存在一定程度的影响？”
    沈小明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一具完全看不出面貌的尸体突兀地进入了他们的视野当中。
    仿佛是方便面里被脱水处理过的干蔬菜一样，这具尸体四肢伸展，平平地躺在地上，既看不出他的表情，也无法从外表看出他的死亡方式。
    没错，这是一具人的尸体。
    或者说是一个外表类似人形，且会释放出类似血液气味的生物。
    “……怎么办？”沈小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皱眉思考中的梼。
    因为长头发会在灵界的空气里飘来飘去，不仅遮挡视野，而且还很容易吸引到别人的视线。所以梼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维持近万年的“造型”，被迫将头发绑成了一根及腰的长马尾
    “不知道是不是某种诱饵，先侦查一下周围……等会！别分开，保持和自己人的视线接触，我有一种预感，这家伙的死因很可能跟他擅自脱队有关。”
    作为实力莫测的上古巫族，高阳氏后裔，梼的直觉也同样十分敏锐。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在灵界还能否保持如天元界时的准确度，但是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灵界没有日月，因此也不存在根据光线变化来判断时间的流逝。
    又花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梼带着三人将周围全探过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朝尸体所在的位置摸了过去。
    “看起来有点像天元界的修士，你看他身上的衣服……小心！”
    沈小明站在梼身后不远的地方，一边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危险，一边用余光注意着梼那边的行动。
    就在沈小明发出提醒的同时，梼也如同受了惊的蚂蚱般整个人向后弹起，反应极快地避开了从尸体内部喷涌而出的深蓝色火焰。
    短短几息之内，那团莫名其妙出现的火焰就将干尸从内到外焚烧殆尽，只留下了一层薄薄的，如同记号般的人形黑灰。
    “这东西我以前见过。”
    即使被斑纹甲壳覆盖住了大半张脸，沈小明也依然看得出，梼此时的心情非常不好。
    “……过去族内偶尔也会有失踪的现象发生，大家都以为是被对家偷偷害了，或者是自己跑到什么没人的地方玩得忘了时间。但我从来没想过，原来还有这么一种可能。”
    不知是愤怒还是后怕居多，梼任由这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在自己的胸口，像是要为自己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记，又或者只是想提醒自己那些曾被大意忽略掉的过去。
    “不用担心我，我只是觉得自己确实很走运。走运地被关到了现在，还刚好遇上了你们几个。”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运气，所以他才能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劫难，成功取得当下的感悟。
    灵界并不是只对他一个人开放的游乐场，倘若这里真的危机重重，又吞噬过不知多少他的巫族同胞，那他能顺利躲过每一次危险存活至今的这个现实，对此刻的他来说，便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走吧。我现在还真有点相信，自己就是那个被天道选中，将在万年后的今天拯救全族的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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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一点写到新剧情，但是十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