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盐案18】
铁窗上的锈迹像是铁瘤,丑陋、顽固,暗红色的斑点见缝插针地挤在每一簇缝隙里,如同发作的毒疮,即便是这样,也有几丛爬山虎不嫌弃地绕上去。
碧绿色十分显眼,它们从窗口探进来,贴着墙面肆意生长,由于阳光不足,那些如网张开的“尾巴”全都蔫黄的打着卷,仿佛对再往前两步的空间格外惧怕——
前面,阴暗潮湿的空间里,有一张长方条的桌子,上头铺着白色的布单,很新,也很干净,再往上罩着两组做手术时才用到的大灯,没有开,所以屋子里很暗,床头旁边还有一个两层的铁架子,放着一只托盘和几把小刀。
此时此刻,一件带血的白大褂被重重扔到床上,脱下白大褂的女人仿佛瞬间被剥去力量,软趴趴地跌坐在地。
她茫然地抬起眼,眼底露出惯有的恐惧神色:“她……她跑了。”
“跑了?”
“是……跑了。”
江鸢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从这个地方逃脱,面前的人嫌恶地丢下一个纸团在她脚边。
她连忙捡起来,展开纸团,上头写着:“许昼”。
“这是下一个实验体,很金贵,抓回来以后别再让她跑了。”
她随即慌乱地点头:“是。”
***
——你知道周围的人相继死去,是什么感受吗?
黑暗中亮起一小块,是手机屏幕,许昼盯着屏幕上接二连三的消息,轻轻叹了口气,江鸢死了,手机上最后的消息是杨循光发来的。
你在哪儿 ?
回电话?
你这样,我很上火啊。
你为什么不辞而别?你到底在哪里?
她一条都没回。
夏季的晚风有些烫,许昼坐在楼顶的天台上,捏着发烫的手机,朝远处看去。
她还记得小时候的江鸢。
那会儿的江鸢,没有现在这么大一只,像个小鹌鹑,不爱说话,也不愿意吃饭,每天早上醒来眼角都是红的,像是哭了一晚,许昼拿着福利院发的小蛋糕给她,她就会翻个白眼,连着自己的一块还给许昼。
许昼因此能吃到两块小蛋糕,她会一边剥下蛋糕纸,一边睁着眼睛忽闪忽闪地看江鸢,小蛋糕对于福利院的孩子来说是特别美好的奢侈物,为什么江鸢不喜欢呢?
她不敢问,因为江鸢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后来有一次,江鸢居高临下地站在她床边,说:“你太矮了,要多吃饭,不然没人要你。”
她懵懂地点了点头,之后的饭量确实比以前大了不少。
许昼放下手机,从套在腕上的纸袋里拿出一个小蛋糕,包装的塑料膜上蒙了一层油,揭下来,油蹭在手指上。
蛋糕是正经蛋糕房刚烤出来的,蛋糕纸很厚实,上头印着happy一样的英文,许昼举着它,一点胃口也没有,但还是咬了一小口,蛋糕梗在嗓子里,咽不下去。
那会儿虽然江鸢嫌弃她,但也不是真的嫌弃。
福利院的宿舍有限,四人住一间,宿管阿姨让她们自己挑选伙伴,许昼来的最晚,没有朋友,最后只有江鸢选了她,原因很简单,江鸢也没有朋友,她们都是落单的小蘑菇。
许昼对另一个小蘑菇很好奇。
江鸢当时穿了一件浅紫色的t恤,米白色的短裤,比她高半个头,走到她面前,很高冷地伸出手,许昼羞答答地握住她的手,江鸢的手很有“骨感”,握着很凉,她忍不住悄悄看她——不但手凉,表情也凉。
许昼心道:完了,这个蘑菇是个极地毒蘑菇。
江鸢静默无言地牵着许昼进了自己的宿舍,等门关了,才吼她:“看什么看!”许昼挺无所谓地笑了笑:“你好看啊。”
剩下三张空床位,许昼选了离江鸢最近的,江鸢难得没有翻白眼,还给她了一只她自己画的护身符,小大人似的嘱咐:“半夜闹鬼,你记得把这个放枕头底下。”
她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变这样的呢?
好像是遇到那起绑架之后,江鸢彻底变了个人,她被院长调到了北斗七星班,白天她们见不到面,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能碰面,许昼那会儿有了个愿望——希望能在白天也看到江鸢。
然后她们两个人就一块被绑架了。
两只小蘑菇被囚在一间阴暗的小房间里。窗口有探进来的爬山虎,和她们一块大眼瞪小眼。
滴滴滴……
手机上定的闹表响了。
许昼收回思绪,把手里的小蛋糕扔进纸袋,突然站起身来。
……
w市今天注定不安宁,长安路一条窄巷子,有个小女孩从墙头翻下来,她穿的一身黑,身材瘦小,不注意看,会觉得是只黑猫。
她踮着脚尖从巷子里出去,随后利落地脱下外套和口罩,塞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手上的白皮手套没摘,熟练的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
回头看了眼巷子,里头的黑暗一望无底,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就是不知道,里头那酒鬼的味道会不会把警察吸引过来。
至少这几天不会。
小女孩的嘴角无意识地挑起来,正准备离开,却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人按住肩膀。
她吓得一个激灵,袖口掉下来一把小刀,回手就是一刀,那刀轻飘飘地擦过那人的手腕,被那个一个腕花卷过去,随即那刀又飘回她的脖颈,她立刻收住不安分的动作。
她把嘴里的糖吐出去:“你是谁?”
许昼像蛇一样绕到她后背,另一只手绕住她的脖子,用指尖弹了弹这把小刀片:“小小年纪,不在学校好好学习,跑这来干什么?嗯?”
她气急败坏地说:“要你管?”顿了顿,又笑起来:“姐姐,你也是做这行的吧,我是不是挡了你的路了?那这么着,下次我不走这条路,这个巷子让给你。”
背后的人不说话,她觉得自己猜对了,脸上的笑更得意:“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那你先放了我呗?”说着就要推开那只拿刀的胳膊。
没想到,脖子上却贴上一线凉意,许昼露出指腹皮下藏的银针:“有点少,不光这条巷子,整个w市我都要。”
“姐姐,这样就没意思了。”她继续没脸没皮,“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对你客气,你可不能蹬鼻子上脸啊?”
“周凡,醒醒吧。”许昼没跟她客气,拖着僵硬的她进了巷子,“你妈现在就在警察局里,花重金请我来管管你这个小孩儿。”
康翰家的条件远远不及周家,周家挑了康翰,无非是周安安过去有桩丑闻——早恋,生子,这对守旧的家族来说,无疑是可以逐出家门的污点,但毕竟是现代社会,家家户户都一个孩子,周家不可能真的惩罚周安安,只能把她的孩子被偷偷扔给福利院,然后安排她嫁给了冤大头老实人。
“你妈,简直为你操碎了心,她和认罪之间就差一个你,只要你金盆洗手,好好生活,你妈立马自首,不会牵涉到你,我也会护着你,到时候你的路都是光明大路。”
周凡咬着牙不说话。
许昼往巷子里看了一眼:“你动手的那个人呢?还有气吧,赶紧把你那‘售后’给抹去了,我打120叫救护车。”
周凡生冷地吐出一句话:“不是,她不是我妈,我才不跟卖雪盐的沾上任何关系。”
“你说不是就不是?”许昼说,“作为前辈给你一句劝,赌气都没好下场。”
四年前,周总的女儿周安安□□,买的“凶”是许昼,杀的人是一个路人。四年后,同一个巷口,许昼口苦婆心劝周安安的私生女放下屠刀,确实什么信服力,许昼也放弃了:“里头那人是谁?”
见她还是倔,许昼快气死了:“说呀,我和你一伙的。”
“雪盐的客户,专门诱骗小姑娘,以这条巷子为辐射,这一片的出租黑车都归他管。”周凡小声哝咕,“刚才他把我当成发展对象,我顺手把他了结在这儿,我这是替天行道!周家暗中出资支持雪盐!我拔了周家的爪牙,有什么错?”
许昼问:“他还有气吗?”
“有,我只是负责把他晕在这,后续会有人来取他的命。”
许昼点点头:“一会儿谁来取他的命?”
“白檐……”
“……”
许昼松了一口气,白檐现在也在警察局,这巷子里的人命算是保住了。
有惊无险,许昼把手揣进周凡的兜里,掏出她的电话,播了120,并给杨循光发了匿名信息,简述这人和雪盐的关系,然后手机一扔,指挥周凡:“你跟我走”
***
许昼的手机只开了五分钟,就给了杨循光定位到她的机会——w市的一幢高楼天台上。
等杨循光赶到,只看到一小袋纸杯蛋糕,包装袋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许昼的手机像石头一样压在上头。
自打他告诉许昼江鸢的死亡信息,这人忽然就从市局蒸发,倒是周安安突然不装傻了,主动交代出周氏家族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周安安虽然姓周,但因为一些原因,周家并不待见她,所以她知道也只是知道一些凤毛麟角。
她说,周家资助雪盐的研发,主要是雪盐可以激发人的欲望——杀人欲望。
释放人的动物性,让人缺失道德,做出一些原始行为。
比如,同伴相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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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来了!!看看今天能不能日个万